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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内袁世凯第三次从朱尔典的书房里走出来时,脸上看不出喜怒。很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上了马车之后,边上再无别人时,这才露出疲态。
一向强势的英吉利,怎么就不肯继续对方剑雄施压呢?战舰多派几艘去武汉,那小子还不服软?这到底是怎么了?袁世凯怎么都想不明白,英国人为什么死咬着中立的立场不放。当然,朱尔典再次重申了白厅对袁世凯的期望,这一点还算是让人满意的收获。
现在唯一能改变结果的,只有战场了!洋人,也是靠不住的!
袁世凯自诩对洋人了解极深,殊不知他的了解,是建立在一个满清官员的立场上。或许袁世凯以及他身边的人,对这个世界有着几乎是超前的认识,正是这种认识,让袁世凯骨子里惧怕洋人。
回到府内,杨度快步迎上下车的袁世凯,低声道:“大人,信阳来电,蒋百里于今晨时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电报称安徽军装备了大量的重型火炮。武祥帧一个营,还没见着对手的面就报销了一半。王占元让武祥帧反击失败,接着又悬赏五万大洋组织敢死队,三次反击未果。不过,也算是重创了安徽军,双方正在汝河沿线僵持。蒋百里不能扩大战果,王占元也不能把对手赶回去。”
袁世凯稍稍松了一口气,大步往里走道:“曹锟到哪里了?张永成怎么还不南下?一个协守着济南孵小鸡么?”
杨度道:“张永成回电,胶东尚有数千原巡防营之兵,成割据之势,张永成不敢轻易离开济南。”
袁世凯面色越发的阴沉,呼吸渐渐的加重,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冷笑道:“孙慕韩这个老师,倒是真的尽职了。几百万两银子没了下落,就这么让他走了,没想得到还留下这么一手。对了,孙慕韩有消息么?”
杨度摇摇头,袁世凯目光如蛇,徘徊数度,站定道:“电告段祺瑞、冯国璋,北洋上下牵于此战,即便不能胜。也不能败……王占元面色狰狞的对着二百敢死队,人人手里都端着一碗酒,口袋里揣着二百大洋。这是第二次组织敢死队往上冲了。此前的一次叫安徽军给打了下来,死伤上百人。王占元不得不提高了敢死队的价码。
“兄弟们喝了这碗酒好上路,安徽绿皮是来砸大家饭碗的,不打赢他们,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去。各位先走一步。随后有一个标跟上,请各位兄弟放心,这一次不论谁敢退后一步,鬼头刀伺候!”厉声说罢,王占元抬手一指身后的督战队,声嘶力竭道:“大家都看见了。我王占元认得你们,鬼头刀不认得!我敬各位兄弟,先干了!”
一碗烧刀子下了肚子。王占元脸红脖子粗,眼珠子也红了,抽出战刀一指前方:“开炮!”
第二镇及三十九混成协都有炮兵,武祥帧差点意思,只有一个炮营。装备的还都是三七小炮。第二镇倒是有一个炮标,装备有57、75炮。
十分钟左右的炮击之后。敢死队嗷嗷叫着往前冲,武祥帧也挥舞着战刀,逼着炮营的小炮阵地往前推移,抵近射击。王占元跟武祥帧商量过,判断安徽绿皮的浮桥应该是没架好,所以没有扩大战果的意思。这一次再不能把绿皮打下去,回头就只能挨打了。到之后绿皮的重炮之下,阵地能不能守的住都是两说。万一丢了阵地,段大人能饶的过他们,徐树铮那个小扇子也饶不过他们。
这俩都不太喜欢徐树铮,似乎徐树铮也不太待见这两位。想到徐树铮那小子跋扈的作风,还有看人时冰凉的眼神,武祥帧说不得也只能硬着头皮,许下重赏,纠集了一个标的兵力,从侧面发起攻击,配合王占元的第二镇,力求一仗成功,把绿皮赶下河。
李逸风远远的端着望远镜一直在观察,即便是刚才炮击也没下去的意思。好几次差点被炮弹击中,要不是卫兵及时给压住,李逸风就得挨几下。
李逸风的压力也大,蒋百里实际上只让他坚持一天半的时间,不是突破,而是坚守在河对岸。浮桥架起后,李逸风所部并没有全都过河,只是又过来一个营。要不这么一段不到两千米的阵地,叫北洋军一顿炮火还不得伤亡惨重?
老醉的阵地上补充了一次,上一次北洋军的进攻打下去,老醉的排里伤亡了一半,北洋军打的很凶猛,老醉的两个班长就是被北洋军的哈气凯斯机枪给打死的。这些北洋军居然还装备了炸弹,冲到阵前时,炸弹给老醉的排带来了不小的伤亡,这让老醉很难过。刚才这些人还活蹦乱跳,有的还来找他要烟抽。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就在老醉身边被一发炮弹给炸死了。
老醉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浮桥架起了,主力不过河。不明白归不明白,老醉去找了连长,连长给他补充了一个班的援兵。连长是教导队短期培训班的出身,年龄也就是二十来岁,白白净净的一个书生,原来是混成三十一协的排长,扩军之后提了连长。
“老醉,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别担心,旅长还在阵地上呢。”连长说了这么一句话,老醉的心里一下就踏实了。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不过当得知旅长还在的时候,老醉便坦然了。加入安徽革命军到现在,还从没听说过当官的先跑路。就像庚子年他在聂军门手下打洋鬼子,要不是聂军门战死,队伍散不了,多少还能多撑两天。想起聂军门,老醉不禁想到了那个方大帅,同样是带兵,聂军门对兄弟们的照顾,比起方大帅差了不少。哪有当兵的还管吃饭的碗,每人还给发一个。当官的还不许随便打骂下级,想到这些,老醉便觉得加入安徽军,死都不后悔。
北洋军又上来了,还是老一套,不过这一次的冲锋气势狠多了。侧翼还有一批北洋军压了上来,阵地上的狙击手在五百米以外就开始点名,哪个冲的最猛,就招呼哪个。尽管这些狙击手不能压制北洋军的进攻,但是对北洋军的气势,起到了严重打击的作用。眼看着北洋军的速度有所减慢时,阵地上的马克沁机枪开始射击。
老醉觉得奇怪,这一次旅长下令开火的时间似乎早了点。“老醉,上面有令,进入三百米就开枪,这波北洋军好像不太一样。”传令兵带来了连长的命令,老醉点点头,在小家伙也就是十六七,居然不喊自己排长,这让老醉很是不爽的瞪他一眼,没大没小的。
咚咚咚,这是迫击炮在射击,这玩意确实好使。五百至三百米内在段距离,配到连一级的迫击炮真是如鱼得水。
不过这一次,北洋军确实发了狠。37炮推进到五百米前后,直接就对着阵地上轰击。阵地上火力稍稍缓了一点,北洋军喊着杀声就往上冲。
尽管安徽军拼命射击,还是没能挡住这一波北洋军的靠近。三五十米的时候,双方对丢手榴弹,都没有能把对方压制住,北洋军冲上了阵地。
王占元看见敢死队冲上阵地的时候,兴奋的一拍大腿道:“打的好,总算是打上去了。这帮绿皮,拼刺刀总不会也能压着我们吧?”
老醉看见阵地上第一个端着步枪跳出战壕的居然是旅长李逸风,喊了一声:“为了新中国,跟我冲!”下意识的,老醉也跳出战壕,端着步枪嚎了一嗓子:“弟兄们,跟着我冲!”
阵地上突然响起了冲锋号,绿色的潮水跃出战壕,朝前方土蓝灰的阵营狠狠的撞上去。
每一个军官都冲在全体手下的最前面,这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老醉对上一个北洋兵的时候,另一侧还有一个北洋兵对着他冲来了。下意识的,老醉一个突刺,对面的北洋兵挡了一下,老醉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替他挡住了侧翼的北洋兵。一个照面下来,老醉的枪托砸翻了对面的北洋兵,在看身边的人,居然是连长。年轻的连长拼刺刀也不含糊,拼着大腿上挨了一下,刺刀穿透了北洋兵的心脏。
王占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不要命的敢死队,在拼刺刀的时候让安徽绿皮杀的是屁滚尿流。这帮安徽绿皮,太邪性了!就像一个锥子似的,一家伙就把北洋军蓝灰色的集团给冲的七零八落。
终于有北洋兵撑不住了,第一个士兵转身逃跑后,就跟传染病似的,身边的人也开始跑。
北洋军第二镇及第三十九混成协最成功的一次攻击,在白刃战中输的很彻底。
王占元没有向撤退的士兵执行军法,而是找到武祥帧道:“兄弟,看这意思,我们就不要指望能打下阵地了。”
武祥帧点点头:“已经是午后了,动作再慢,浮桥也架起了。”
老醉扶着连长来到战壕里,喊来卫生兵包扎,年轻的连长大腿上挨了一个穿透刺,看意思不能坚持作战了,便对老醉道:“我跟营长说一声,我下去后你把全连带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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