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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秉安蹲下身子,把邵雍塌下的木屐取走,换成了一双软布鞋,拍拍手,又坐回了旁沿上,&ldo;师傅想回湖南,对吧,不用反驳,我知道您想回去,想见各位师兄,想再看看湖湘的景,无时无刻不想。&rdo;
邵雍叹口气,轻声念,&ldo;那又怎样,老夫余生注定离不了这北上京。&rdo;
&ldo;其实您知道不必如此的,只要您手书一封,把师兄们都召来……&rdo;
&ldo;想都别想,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他们踏进上京一步,你那位外祖虽不是个东西,但好歹现在还能维持住局面,要是那些孩子都来了,湖湘就算是正式和江南杠上了,老夫倾其一生教出来的那些孩子恐怕就留不下几个了……&rdo;
&ldo;可终有人要去做的,师兄们不能来,但是我可以送您走。相信我,老师,有生之年,弟子必定会让您重见湖湘风光!&rdo;
看着眼前如同一块钢铁一般强硬的弟子,邵雍想他教的到底是枭雄还是奸雄,他给这孩子点明的野心到底对还是不对。
&ldo;你才多么大一点,知道什么,儒学势微早成定局,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扭转的。再说了,就算你能做到那步,恐怕老头子我也早就成了一怌黄土了。&rdo;邵雍不想这孩子去做那件危险的事,他都埋进半截土了,到京城来就是为了不连累那些弟子和自家的几位兄弟,让这孩子拿前途为他这个老头子冒险,不值当!
&ldo;老师,弟子既然敢去做,自然是有依仗的,弟子身后还有父母叔伯呢,总不会拿全族人的性命开玩笑的。您就放心吧!&rdo;
&ldo;你让我怎么放心,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哎呀,老夫不管了,反正这次祭天大典上,你给我规规矩矩的,别闹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老夫就马上打包把你送去湖南去,让你几位师兄把你看得死死的,这辈子别想出来。&rdo;
&ldo;好吧,好吧,那我先告诉您一个消息,或许您听完之后就不担心了呢。&rdo;
&ldo;嗯?&rdo;
&ldo;在弟子来草庐之前,沈炳文沈老大人迁内阁首辅的明旨,已经发下来了,这会儿整个京都应该都已经知道了。&rdo;
什么!邵雍难得惊住了,虽然他老早就听说沈一鸣那个家伙要更进一步了,但他一直以为那是谣言,内阁里七位阁老,论资历排排行,哪样沈一鸣都不占优势,而且内阁里除了申重那块闷石子,其他人可都是,心学那一家的啊!脑子里涌出一个念头,邵雍一把抓住了弟子的手,攥的紧紧的,&ldo;小子……&rdo;
赵秉安早就预料到了师傅的反应,也不着急,瞧着炉火起得差不多,便又新添了两块竹炭,这种炭火味重火小,不过有一个好处‐‐声大,嗞嗞响!
&ldo;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不是吗,说到底,这世间至尊的只能是皇权,心学这些年僭越的太过了。&rdo;
&ldo;呼,呼,呼……&rdo;
&ldo;茶水开了,老师您要来一杯吗?&rdo;
邵雍心不在焉的接过茶盏,他现在哪还喝的下去啊,&ldo;呵,看来就算老头子主动送到了京城,你那些师兄们也不能幸免啊。&rdo;
&ldo;不至于,老师,当今只是想打压心学,又不是要把这门学问除名。现在儒学弱,当今就抬举儒学,等哪天儒学要是也过了分寸,说不定打压的方向就换了呢。&rdo;
邵雍苦笑,刚还觉得这孩子有城府了,现在又显出天真幼稚的一面来。古往今来,权利的更迭无不伴着成河的鲜血,只是有些是看得见的,有些是看不见的。当今要提拔儒学,怎么提拔,那就要把原本心学一系的人从他们的位子上撵下来,那才能有换人的机会。可是夺人钱财,尤甚杀人父母,更不用说断人仕途了,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他都不用猜,接下来心学儒学之间必有一场生死搏斗,到时候无辜牵连的人恐怕比这些年埋在北疆的还要多,&ldo;不行,老夫不管其他人怎么样,你就是不能去。&rdo;
赵秉安看着老师,就像是看着他那不懂事的小堂弟一般,&ldo;老师,我是您的学生,湖湘书院的入门弟子,未来两年我还会成为国子监太学馆的馆首,我名义上的一位外祖现在还是朝堂上儒学顶刚刚的一面旗帜,您觉得我还有退路吗?&rdo;
邵雍当然知道,他没有退路,这孩子也没有退路。他是湖湘书院的院长,到时候就是背后有邵家在他也指定跑不了,他都一把年纪了,无儿无女的怎么样都不亏,可这孩子怎么办呢,他什么错都没有,却因为他和沈一鸣两个老不死的牵扯到这里面。
&ldo;您也不用愁,我们赢面儿还是不小的,毕竟那两位都布局那么多年了,肯定准备了很多后招呢。说不定都没等弟子长成,人家就把事给办成了呢。&rdo;
&ldo;去,你以为这是买颗白菜呢,一顿饭的功夫就办好了。&rdo;
邵雍一点也不想搭理这小子,尽让他操心,&ldo;行了,既然老夫劝不住你,你也别在这碍老夫的眼,哪来滚哪去,赶紧走!&rdo;
&ldo;老师,我煮了半天茶,还没喝上一口呢。&rdo;赵秉安真是被自家想一出是一出的师傅给折腾的没脾气了都,要是旁人敢这么对他,他非好好收拾那人一顿不可,偏偏这是师傅,只能忍着了。
&ldo;你都有了功名了,还连个字号都没有,在外面怎么跟人交际啊,这点你爹想不到,你那位学富五车的叔父也没起来啊?&rdo;
&ldo;啊?&rdo;话题转的太快,赵秉安有点跟不上。
&ldo;赶紧滚回去和你家里人说,就这两天,备礼到邵府去,老夫亲自给你取,祷祝孔圣!&rdo;
&ldo;哦。&rdo;
&ldo;赶紧走吧,老夫要休息了,快走,快走。&rdo;
&ldo;是,那弟子这就告退了。&rdo;
等到赵秉安的身影彻底走出草庐,邵雍便慢慢从榻上翻过了身,&ldo;让文熙文渊文河这两天都在府上等着,赵家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去了。还有,记得问文熙一句,我嘱咐他办的事怎么样了,要是觉得可以就尽快让两个孩子定下来,这事拖得越久越容易出变数。&rdo;
身边的老仆自然知道自家先生说的是什么,领了命默默的就出去了,仿佛什么也没惊动。
第52章要挟
府上的十少爷马上要取字了,侯府里下人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明了三房的小少爷已经彻底长成,过不了几年就要喊十爷了。
蒋氏和沈氏两位当家夫人尤为兴奋,自打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打开了私库,各种压箱宝不要钱似的往赵秉安身上捣饰,务求取字当天自家孩子能光彩照人,&ldo;艳压群芳&rdo;。
赵秉安被母亲和婶娘压在玉涵院里试了一套又一套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配饰,整整三个时辰一直接连不停,最后赵秉安实在受不了了,求着这两位随便穿几件算了,他堂堂赵家十公子可是上京公认的美娇郎,粗衣麻布穿到他身上那也是洒脱不羁,何必如此费心呢,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看会《礼记》,马上要进太学馆了都。
蒋氏沈氏都让这孩子的自吹自擂给逗笑了,刚好她们也挑的差不多了,也就不让这孩子在这&ldo;受罪&rd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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