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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他耐着心性安抚了一阵儿，江砚道哭够了，突然环视四周，问：&ldo;这是哪儿？&rdo;

江叡平静道：&ldo;这是魏侯府。&rdo;默了默，他又补充道：&ldo;丰乾六年的魏侯府。&rdo;

江砚道粗粝的面颊上挂着泪，愣怔了好半天，慢慢地反应过来，震惊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又抬头看向江叡：&ldo;你……你也……&rdo;

江叡点了点头。

自那日以后父子两算是达成了默契，什么都是旧的，就是不走从前的旧路。

尽量坦诚相待，不再相互拆台。

江砚道尝试着去端药，但手一触碰到蕴藉温凉的瓷沿，飞快地缩了回来。不行，心里阴影太深，实在难以克服。

他想了想，说：&ldo;为父死过一次，已经想通了，生死有命，什么药不药的，以后都不喝了。&rdo;

江叡看着他那副怂样，很想告诉他，前世所谓每天一碗的慢性｜毒药都是唬他的，那其实是山珍飞禽熬制的补药，偶尔夹杂一点点微苦可疑的汁液是泻药，也就是让他每次喝了都捂着肚子大喊自己快死了的东西。

他前世怎么没看出来，这不可一世、至贱无敌的父侯这么怕死。

江叡想了想，还是决心先不告诉他，毕竟他现在只是魏侯三公子，需要维持一点震慑力。

看着自己儿子高深莫测的表情，江砚道觉得自己有必要讨好他一下，便探出身子问：&ldo;你今年多大来着？十九还是十八？&rdo;他自重生以来对于年岁总是模糊的。

江叡道：&ldo;十九。&rdo;

&ldo;十九……你不是喜欢余家那丫头吗？现在时机正好，我给你们赐婚，堂堂正正地把她娶进来，保证不叫你再抱憾终生。&rdo;

第6章

光摇影斜，明昧不定地落在江叡脸上。他垂下睫羽，低声道：&ldo;再等等。&rdo;他不想走从前那巧取豪夺的旧路，可又想起这几日自己的屡屡算空，不禁烦闷，偏开头道：&ldo;先不说这些了，山越作乱，我已有退敌良策。&rdo;

江砚道将目光落于案牍上累叠的军报，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外面天光逐渐炽盛，街头巷尾游走过叫卖的货郎，韵意悠然的腔调里仿佛含着萦损飞花，有着落红难缀的冬日凄清。

弦合从母亲房里出来，将空了的药碗递给落盏，又回身嘱咐秦妈妈：&ldo;务必看着娘，总得让她卧床病些日子，这样才真……&rdo;

秦妈妈应下，眼角因蹙眉细微浮起褶皱，显得很是忧虑：&ldo;姑娘，这能行吗……&rdo;

话音甫落，前院传来一阵喧嚣，像是脚步声夹着低语声，乱乱糟糟的。

外面婆子挑高了音调，中气十足地破空而来，颇有些扬眉吐气在里面：&ldo;老爷来看大夫人了……&rdo;跟街面上沿巷叫卖的货郎可有的一拼。

弦合看了看院中的石晷，魏地官署都是辰时起，酉时末，现下还不到午时余文翦就回来了，还一反常态往这一年半载都不曾涉足的静临馆来，不消细想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秦妈妈一阵慌张，又要侍立檐下的婢女齐齐出来迎接老爷，又要进屋去把大夫人叫起来梳妆，被弦合扯着臂袖拦住。

余文翦一身玄甲戎装，被婆子丫头花团锦簇似得拥进来，眉眼间缭绕着冷肃的煞气，像是极不快，不耐烦地转身道：&ldo;你们都去外面伺候着，别到跟前添乱。&rdo;

这样一句冷戾的话砸在院子里，把刚才猝然凝聚起的喜悦打散了大半，秦妈妈毕竟是老人，惯会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忙暗自挥手让侍女们都散了。

余文翦走到内室门前，见弦合屈膝向自己行礼，刚要放声大嚷，一眼看到落盏端着的空药碗，里面犹存着乌黑浓酽的残渣。

不禁舒展了怒容，问：&ldo;这是谁病了？&rdo;

弦合顾虑似得回身看看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音道：&ldo;母亲病了，刚饮过药睡下。&rdo;

余文翦停下脚步，黑漆靴子自已经踏上的门前石阶撤回来，皱着眉看了眼秦妈妈和弦合，说：&ldo;你们跟我到侧屋来。&rdo;

侍女上了一盏梅酿酸汁，低眉顺眼地退下，将门推上。

&ldo;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吴家那个小子上门拒婚，这等丢脸的事你母亲就摁下了，也不让我知道？&rdo;

弦合面上惶恐，心中却极清亮地冷笑了几声，这府中耳目众多，吴家但凡来人都是以上宾之礼款待，在旁侍候的人极多，会没有人去向将军禀报？这是看事情兜不住了，恐落得个苛待嫡女婚事的名声，才忙不迭往外推脱。

她看破不说破，只站起身，微低了头柔声回：&ldo;那日吴大郎君来过后，说了那些不成体统的话，母亲怒火攻心就病倒了，当夜请郎中来看，连吴大郎君走都是楚二娘那边遣人去送的。这几日母亲药石不断，缠绵病榻，自是没有心力去理这些糟心的事。本想派个得力的人去前院向父亲回禀一声，但想到楚二娘也知道这事，父亲这几夜歇在她那儿时总会知道，就没有多言语，毕竟是令将军府无光的事情，府中人又杂，总反反复复地念叨来念叨去也没个意思。&rdo;

余文翦面色稍有缓和，将胳膊搭在案几上，道：&ldo;楚氏是个胆小的性子，怎么敢私下里议论这样的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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