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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姬夫人若泉下有知,也能安心吧。她的儿子没有像娇花遭遇风雨一样,而是被人小心翼翼地呵护在了手掌心里,身前之榜样,乃是一位悍勇无畏的伟丈夫,将来……将来也能成为堂堂正正的好男子吧。
第42章鲜蘑鸡心
赵谌一路被引至前殿,拐到一旁休息的耳殿里。
耳殿陈设极其奢华,成公坐在黑漆嵌白玉的罗汉榻上独自一人弈棋,听见守殿门的寺人通报,也并不回头。
寺人瑜微微躬身走到罗汉榻一旁,立定了便如同雕塑一般。赵谌手指微动,最后将淙泠解下,搁到殿口处的刀架上,这才脱履入了殿内。他径直走到罗汉榻前,行了正式的拜礼。
&ldo;臣参见国君。&rdo;
成公赵冕微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寺人瑜就示意赵谌可以起身。他站起来,很习惯地就立在原处,既不因国君冷遇而尴尬,也不因忐忑而畏缩。
&ldo;寺人瑜可知,寡人与谌相识几年?&rdo;
寺人瑜微微抬眼看了赵谌,就道:&ldo;大将军自十岁入军营,得陛下青眼,如今亦应十年有余。&rdo;
&ldo;错,&rdo;成公赵冕捻起一粒棋子道,&ldo;寡人十余岁到坊间,就见一七岁稚童用木剑教训赖汉,气势昂然。寡人当时便想,若用心栽培,不知十年后,这孩童当如何?&rdo;
他落下棋子,一棋定局,便伸手挥乱棋面,转身看向赵谌。
&ldo;谌,你告诉寡人,寡人当日用心,是否已然白费?&rdo;
赵谌心头一震,单膝跪下沉声道:&ldo;谌时刻不忘陛下的知遇之恩。&rdo;
成公不由哂然一笑:&ldo;是不忘,还是不敢忘?&rdo;
&ldo;两者皆有,&rdo;赵谌低声道,&ldo;谌入军营那一日,陛下对谌说,您希望谌成为您手中一柄利剑,剑所指向,无坚不摧……谌日夜不忘。&rdo;
赵冕看着他,表情渐渐缓和:&ldo;不错……你没忘。&rdo;他下了榻,赤脚踩在未曾铺设地衣的冰冷地面上,走到赵谌身旁,长长的织金衣摆在地上拖曳而过。
&ldo;既然你没忘我说过的话,应当也没有忘记在战场上杀人舔血的日子,也没有忘记你初露锋芒,胪拓一派将领怎样想把你带的军队除去,怎样在战场设下埋伏……那一场原本当完胜的小战,却将你一手提拔的忠兵尽数埋葬!&rdo;
赵谌跪着一动不动,眼神却随着成公的话语渐渐放空,仿佛回去了某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ldo;我记得你那时年纪不大,他们独放了你回来,整个赵国军队里人人都朝你丢石子,唾骂你,说你是个叛徒……你回来伏在我脚边哭了一场,立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rdo;
&ldo;你当然不会忘记。&rdo;
成公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平静到了极点,反而带上一丝哀恸。
&ldo;你也还记得伶女吧?铁沐呢?&rdo;
赵谌眼睫颤抖,张了张嘴:&ldo;……谌记得。&rdo;
&ldo;嗯。&rdo;成公点了点头,&ldo;你不敢不记得。&rdo;
他慢慢绕着赵谌踱步,抬头看向耳殿上白黑金三色的图腾,眼前的一切仿佛突然变得更加鲜艳,跳跃回了十数年前。
&ldo;我与阿姐,自幼被伶女抚养长大,她不过先君后宫里遗忘的区区玩物,连女御的品级都没有。阿姐尚且受到先君看重,唯有我,如同弃儿……她为了我冬日里的一筐碳,病里的一碗药,甚至去讨好守门的老寺人,便是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在我面前也从未哭泣过。&rdo;
成公突然停下来看着赵谌:&ldo;她也很喜欢你。你比我小许多,她见了你头一面,就替你梳了头,还做了一碗水面给你吃。&rdo;
赵谌默默地听着,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张亦笑亦嗔的女子脸庞,眼角有颗泪痣。她歌喉出众,宛如黄莺夜啼,为人温柔,年纪也不大,当时他是喊她阿姐的。
虽喊阿姐,却担起了母亲一职。
他与伶女相处不多,但这些为数不多的回忆,竟大都是美好的。
成公的眼神却已经又从春日到了凛冬:&ldo;是谁害死了她?&rdo;
是灵虢夫人,和胪亷。
&ldo;还有铁沐,他教过你刀法,教过你剑术,亦师亦父。&rdo;成公伸手扣住赵谌的肩膀,俯身盯着他问道,&ldo;铁沐是怎么死的?&rdo;
赵谌忍着肩膀剧痛面不改色:&ldo;胪亷怕师父会取胪拓而代之,怕陛下会将兵权夺走交给师父,就派人暗杀了他。&rdo;
成公目眦尽裂:&ldo;我一生唯有这两人是可以称作长辈,爱我护我,可是尽都死在胪氏手里!何况我自储君一路到继位,多少苦难因胪氏而来,你说!我是不是与胪氏不共戴天?&rdo;
&ldo;你能忘?你敢忘吗!?&rdo;
赵谌攥紧拳头,被他一按,整个跪在了地上,弯曲了脊背。
&ldo;我……谌不能忘,也不敢忘!&rdo;他咬牙道。
成公松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ldo;你是我手中的剑,我所指向,你必前往。我吩咐你在军中替我建立威信,你做到了,斩除胪拓军中党羽,你做到了,甚至暗杀与新政为敌的先君死臣,你也做到了。可是屠郸设计除去胪拓,你却一言不发,那一日甚至称病不朝,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我的剑,为何突然不听话?&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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