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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嘉泽的自我认知倒是十分准确,虽然当晚因为纪鸿霄的一番话受了点打击,心情也低落了一阵,不过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重新沉浸在即将重返校园生活的激动中了。正好第二天就是周六,纪嘉泽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先把东西搬到新的住处,顺便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等到周一就可以正式复课了。
毕竟是搬一趟家,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算少,等到收拾完之后,纪嘉泽身上也稍微有点冒汗。他看了眼时间,还不到10点,于是决定干脆去浴室冲个澡。
温热的水流冲遍全身,让纪嘉泽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索性借着水声的掩护荒腔走板的哼起歌来。家中没有外人,纪嘉泽连浴室门都懒得关,哼着哼着,他便隐约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便在浴室外站定不动了。
隔着热气腾腾的烟雾与半透明的浴帘,纪嘉泽并没有看清来人的相貌,只当是纪鸿霄站在门外。他昨晚心情低落,难得规规矩矩地睡了一晚上,没有折腾纪鸿霄和顾志雄与顾志豪两兄弟,这会儿回想起来顿时觉得浪费了苦短的春宵十分后悔。这会儿见纪鸿霄站在浴室门外,心里一动,索性伸手拉开浴帘,浑身的水珠也懒得擦干净,两三步踏出浴室,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露出一脸不正经的神色,故意怪腔怪调地说道:“爱妃,干嘛只是在门外看着呢,快点进来和本王共浴……陆陆陆陆陆学长?!为……为……为什么你会在我家里?!”
站在浴室门外的高大男人听到纪嘉泽的话,便垂下头看向纪嘉泽。他的身材比纪鸿霄还要高出一截,脸庞轮廓深邃而野性,眉弓深长,高挺的鼻梁上留着一道伤疤,明明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纪嘉泽,可眼神中却似乎依旧透露出某种肉食动物特有的凶悍气质,让人不寒而栗,正是不久前在学校里和纪嘉泽有过一面之缘的陆掣雷。
“你在,洗澡?”陆掣雷面无表情,一如既往地用简短的词句问道,“要我,和你,一起洗?”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洗完了,刚才就是随口一说。”纪嘉泽被突然出现的陆掣雷吓了一大跳,猛地松开手,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紧靠着墙壁。这会儿被陆掣雷一问,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赶紧抓起浴巾囫囵擦了两下,然后挡在自己腰间遮住关键部位,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随即抬头望向陆掣雷,一脸疑惑地问道:“陆学长,你来我家里有什么事吗?”
“乔迁礼物。”陆掣雷这次回答得倒是很明确,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只见他的右手提着一个随处可见的棕色牛皮纸袋,然而纸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似乎正在不停地流淌着液体,将整个纸袋的底部都染上了深色的湿渍,还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谢……谢谢。话说,陆学长你为什么知道我要搬家……啊,不对,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现在的住址的?”纪嘉泽有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没敢伸手接这个看起来就很诡异的“乔迁礼物”,而是继续追问道。他自问平日里和陆掣雷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对自己的动向如此了如指掌,并且会以如此理所当然的姿态出现在自己家中。
陆掣雷这次没有再回答纪嘉泽的问题,而是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纪嘉泽的提问感到十分困扰,却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一般。
“阿雷,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自己过来了?”纪鸿霄的声音从正在面面相觑的两人身后传来,总算打破了两人间微妙而尴尬的气氛。他抬眼望了望面无表情站得笔直的陆掣雷与浑身上下只披着一件浴巾的纪嘉泽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提高了声音训斥道:“举止这样随意,觐见龙主大人的礼节都被你忘干净了吗?”
听到纪鸿霄的训斥声,陆掣雷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深深地看了纪嘉泽一眼,随即在纪嘉泽迷惑不解的眼神中,安静地屈膝下跪,以臣服的姿势低下头去。
“额,那个,鸿哥,这是什么情况?”纪嘉泽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可能闹了个乌龙,于是一脸无助地望向纪鸿霄问道。
“咳……阿雷是龙生九子中的第二子,睚眦一族的族长,你们之前在学校里应该见过面的。”纪鸿霄见到眼前这样的情况,心里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回复道。
数分钟后,终于搞清楚了情况的纪嘉泽手忙脚乱地换好了衣服,与纪鸿霄和陆掣雷两人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总而言之,在你重返学校之后,阿雷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平时要尽量和他一起行动,明白了吗?”纪鸿霄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随即望向纪嘉泽说道。
“才不要!绝对不要!”纪嘉泽被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他又回头看了依旧冷着一张脸的陆掣雷一眼,随即放低了声音,尽可能用听起来还算合理的借口开脱道:“我和陆学长之前一点都不熟,休学一个月本来就够惹眼了,如果回学校之后还天天和他呆在一起,也太明显了……”
“显眼也无所谓,龙主复生的消息现在早就已经传开了,再遮遮掩掩也没有什么意义。”纪鸿霄皱了皱眉头,一脸正色地说道,“睚眦是司掌兵戈征伐的凶兽,也是九子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族,只有让阿雷时刻跟着你,才能震慑其他心怀鬼胎的灵族。”
“额,可是……”纪嘉泽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想要推脱几句,一边心里暗暗吐槽道要是成天跟陆掣雷呆在一起,不等别的灵族来袭击,自己估计就能把自己吓死。然而,这次纪鸿霄没有再顺着他的心意,而是板着脸毫不退让地补充道:“九子的性情各有不同,身为龙主,如何一视同仁地统帅自己的眷族,也是一门重要的课程。你是九族共同的王,难道要刻意回避自己的臣民吗?”
“……唔,我知道了……”纪嘉泽心不甘情不愿地小声应允道,心里还不停盘算着要怎么钻空子甩开这个看上去就很不好相处的学长。而坐在一旁的陆掣雷依然是一脸冷漠的神色,似乎纪嘉泽与纪鸿霄刚才谈论的是与自己无关的外人一般。他伸手把放在茶几上的牛皮纸袋朝纪嘉泽的方向推了推,同时继续顽固地说道:“礼物。”
“额,对哦,谢谢你送给我的乔迁礼物,虽然我觉得没必要这么客气啦,哈哈……”纪嘉泽脸上堆着假笑,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不要露怯,一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打开纸袋:只见纸袋内装着两枚鸡蛋大小的圆珠,上面还残留着肉块与青色的血管脉络,看上去格外狰狞,像是从什么活物身上硬生生扯下来的一般。袋口敞开之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也越发明显。
“这是……青丘狐的内丹?”纪鸿霄认出了袋中的事物,有些诧异地开口问道,“你单枪匹马去追捕青丘狐的修士了?”
“司徒空,徐繁。”陆掣雷点了点头,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名字来。
“是那天跟着孟探云一起袭击龙主的两名司祭……这也太危险了,以后不要再单独行动了,睚眦一族已经经不起任何损耗了。”纪鸿霄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进去,还是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他见纪嘉泽盯着一袋子的血肉碎块眉头紧皱,满脸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嫌弃,便对站在一旁的顾志雄说道:“替龙主大人将青丘狐的内丹收下吧,转交给兜率宫,让他们炼制成丹药供龙主大人服食。”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抬脚踢了踢纪嘉泽的脚跟,以询问的语气说道:“龙主大人,您意下如何?”
“啊啊,挺好,挺好的……那个,谢谢陆学长,以后就不不用这么见外了,礼物什么的,重在心意,哈哈哈……”纪嘉泽见顾志雄把牛皮袋从茶几上收走,这才出了一口气,嘴上应付着说道,心里却暗暗想着这人大概是脑袋里缺根筋,一见面就送这种血淋淋的玩意儿,真是不怕给人心里添堵。
“嗯……你不喜欢,不送了。”陆掣雷缓缓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嘉泽感觉自己似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失落之意。不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纪鸿霄便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行了,时间不早了,现在就动身出发吧。”
纪鸿霄为纪嘉泽事事都考虑得十分周到,准备的新住处就位于云阳大学周边的一处小区,距离大学只有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房间也宽阔明亮,打理得十分整洁。纪嘉泽打开房门,迫不及待地四处看了看,对屋内的布局和陈设都十分满意;接着又直奔主卧,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一大箱子手办海报立牌还有见不得人的黄本子。纪鸿霄与陆掣雷在客厅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纪嘉泽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又带他回学校办理复课手续。
早在纪嘉泽入学前,纪鸿霄就以公司的名义,向云阳大学捐赠了一大笔经费。因此,校长和教导主任对于纪嘉泽入学不久就休学,休学半个多月之后又重新复课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没有多加盘问,反倒是和纪鸿霄有说有笑,看上去十分亲热的样子。纪鸿霄面色如常,和两人谈笑自若,纪嘉泽被晾在一旁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勉强撑了十多分钟,终于忍不住趁着三个人低头在文件上签字的功夫,偷偷摸摸地准备开溜了。
陆掣雷原本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墙角,这会儿见到纪嘉泽打算开溜了,也就跟在他身后朝着门外走去。纪嘉泽心里顿时有点犯了难:没想到对方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打算时刻跟着自己。他固然不想留在办公室里浪费时间,可是也不愿意让这个冷面煞星和自己一起在校园里到处溜达。思忖片刻后,纪嘉泽刻意咳嗽了两声,随即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陆学长,我就去原来的宿舍取点东西,很快就回来,要不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陆掣雷似乎没有想到纪嘉泽会这样说,他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有些迟疑和困惑的神情,嘴唇也跟着动了动,似乎是还想说点什么。但在片刻的沉默后,陆掣雷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随即安静地走了回去,继续一言不发地站在墙角。
纪嘉泽本来已经做好了和他磨蹭几个来回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对方这次这样配合,让他心里轻松之余又忍不住有点犯嘀咕。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走出了办公室。
回寝室取东西原本就只是随口用来搪塞陆掣雷的说辞罢了,纪嘉泽估计纪鸿霄为了办理自己的复课手续至少还要折腾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于是便索性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四处溜达起来。走着走着,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位于学校西北角的体育馆。云阳大学是云阳市的老牌名校,财政拨款充足,对基础建设也很到位,这栋体育馆是去年刚刚竣工的,不仅包含了宽阔的室内球场与观众台,配套的更衣室、淋浴间和器材室等也都一应俱全。周日下午是校足球队的固定训练时间,纪嘉泽听着场馆内隐约传来的校队队员们活力十足的呼喊与谈笑声,心中微微一动,随即便迈步走进了体育馆内。
“都打起精神来,控制好呼吸节奏!”纪嘉泽刚走进场馆,就听到一阵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传进自己的耳中:只见校队教练周远涛穿着合身的运动外套,脖子上挂着口哨,正站在球场边缘大声指挥着;而在宽阔的室内球场上,校队队员们正在绕着球场进行跑步热身。
体育馆的管理十分严格,平时需要先预约后使用,每周六和周日的下午更是固定给校队们的训练时间,按理说无关人员是不能入内的,学生们平时如果一时兴起想要打球,一般都会去另外几个露天的塑胶操场。事实上,除了周远涛与校队队员之外,偌大的体育馆里现在就只有纪嘉泽一个外人。纪嘉泽贼兮兮地绕到观众台的一角安静坐下,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施展一个匿踪诀,消去自己的气息与行迹,然后安心观赏队员们的训练过程,顺便眼睛吃点冰淇淋。然而就在这时,周远涛一个转身,正好回头望见了纪嘉泽。他微微愣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一个看上去很是开朗的笑容,还冲着纪嘉泽挥了挥手。
“额,嗯……教练好?”纪嘉泽有点不确定地朝着周远涛也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难免有几分心虚,生怕对方把自己“请”出体育馆。校队教练也同样是有教学任务的,大一新生的体育课又都是几个专业混在一起上大课,由各个体育教师们轮流负责代课。因此,纪嘉泽虽然不是校足球队的成员,却也上过好几次周远涛的课,并且对这个帅气阳光的年轻教练印象很深。周远涛说是教练,其实年纪也不大,看上去大概25岁左右,剑眉漆黑,双眼明亮而有神,五官轮廓已经开始显出青年男人的成熟与端正,却又还保留着几分少年的活力与阳光。他的体能出众,球技也非常过硬,任教不久就把校队的那帮混小子们镇得服服帖帖,不过他在训练的时候倒是从来不摆架子,总是和学生们说说笑笑地打成一片,就好像是率领着群马在草原上驰骋的头马一般,天生带着领袖者的气质与蓬勃的生气。
得到纪嘉泽的回应后,周远涛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口哨用力吹了吹,将原本正在绕着球场跑步热身的队员们都召集在自己身边,随即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天的训练节奏临时调整一下,被我点到名字的队员出列,我们沟通一下下个月省赛的安排,然后做一下对抗训练,其他队员就先解散休息了。”
被周远涛点到名字的队员正好有10个人,都是大三大四的学长与校队的主力,出列站成一排之后,更是能明显看出他们的身材比同队的普通队员们更加高大魁梧。而其他队员虽然有点好奇教练为什么会临时变更训练安排,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了体育馆。
“好啦,小兔崽子们,按照之前的分组,抓紧分成两队站好!”周远涛站在留下来的队员们面前拍了拍手,大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紧张与激动,“今天下午的对抗训练,都要铆足了劲儿好好表现啊,别给我丢人!”
“收到!”快速分成两列站好的校队队员们扯着嗓门中气十足地大声吼道,年轻的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情,看起来不像是要打对抗赛的运动员,倒像是等待长官检阅的士兵一般。
周日的午后,在宽阔的室内足球场上,一场特别的球赛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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