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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沉默,我们就那么对面对坐着。我垂着眼帘,茶几上摆着几本翻过金融社科类杂志,精美的景德镇茶具,还有一份我看不懂的,不知是法语还是意大利语的报纸。
这时候才隐约意识到,现在的他,对我而言其实是近乎陌生的。
他静了很久,突然道:&ldo;……那天见到我,为什么要跑?&rdo;
&ldo;……&rdo;我没有说话。
&ldo;你知道吗?你从酒吧逃走之后,我找了你很久。&rdo;他淡淡说着,&ldo;最后得知你进了监狱,原因是……抢劫。&rdo;
我下意识地微微瑟缩,紧咬住下唇不吭声,心脏却刺痛得厉害。
&ldo;……为什么要这么做?&rdo;
&ldo;……&rdo;
&ldo;你抢的是那个女人准备给她儿子交学费的钱,知道吗?&rdo;
我喉咙发涩,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个嘶哑的声音说:&ldo;因为没有饭吃。&rdo;
就连水,都是捡垃圾箱里别人喝剩的矿泉水,有的时间久了,瓶盖拧开,边沿有一层令人作恶的白色霉花。
程维沉默了,客厅里的挂钟滴滴答答走着。
良久,他闭了闭眼睛:&ldo;……其实祝家发生的变故,我在t城已有所闻。说实话,祝霖,就算我们已经分手近四年了,你如果来找我,我还是会帮你牵线搭桥的,你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rdo;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叹了口气:&ldo;还是你觉得有求于我很丢人?所以即使去抢别人的钱,也不愿意来找我?&rdo;
我抿了抿有些细小干裂的嘴唇,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脱口问道:&ldo;那你呢?你为什么还愿意帮我?&rdo;
他静默了,浅褐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注视着我,那目光很复杂。我和他对视着,心跳快的和擂鼓一样,心脏几乎悬到了喉咙口,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渴望着他怎样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靠在沙发背上,苍白修长的手指交叠着搁在膝头,轻声说:&ldo;……好歹同学一场,不是吗?&rdo;
我一噎。再也不知该作何答复,只觉得那悬在喉口的心脏,又慢慢地,冷冷的,仿佛无止境地跌了下去。
&ldo;……是啊……&rdo;半晌才沙哑地笑了起来,喃喃着重复,&ldo;好歹同学一场……&rdo;
他缄默不言,深邃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之前我有那么多想说的话,可是苦笑了好久,最后真正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ldo;……对不起……我,我有些累了……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就麻烦你让我休息吧。&rdo;
顿了下,补了一句:&ldo;……看在我们曾经的同学情谊上。&rdo;
我知道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和他这样对峙下去,保不准会崩溃会把所有的真心话都说给他听。
但我怎么可以对一个&ldo;同学&rdo;掏心掏肺地说那些染着鲜血的肺腑之言呢?只是给他看笑话而已。
程维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过了好久才道:&ldo;……行。那你先去休息吧,你看起来的确精神不太好……至于案子,我会清律师帮忙摆平的,你不用担心审判的事情……其他的话,我们可以放到明天起来再说。&rdo;
他说着就起身带我来到一个房间前,伸手替我拧开了门,站在一边道:&ldo;这是客卧。里面有独立浴室和更衣室,你累了就洗洗睡吧,主卧在隔壁,有什么需要来找我。&rdo;
我站在客房门口。他转身走开的瞬间,不知是怎样的冲动,让我瞬间叫住了他:&ldo;程维!&rdo;
他的脚步立刻停住了,但并没有回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顿了很久之后,才轻声地说了句:&ldo;……不管怎样,你肯帮我,我想……我还是应该说声谢谢你。&rdo;
&ldo;……谢我?&rdo;他背对着我原地站住,&ldo;谢我什么?没放你在监狱继续堕落下去?&rdo;
他的语气平静,但措辞却如芒刺般尖锐,我一时如鲠在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静默片刻,见我没有反应,摇头笑了笑,独自走开了。
33
33、33
我洗过澡,换了套棉布睡衣,孤零零地缩进被窝里。一墙之隔就是那个男人睡觉的卧室,这个时候恍惚觉得他离我真的很近,可是,又说不出的遥远。
我逐渐陷入了梦乡,许多思绪乱成一团。模模糊糊又开始做梦,梦里又看到了四年前的那些日子,跑道边的广玉兰散发着清雅别致的气息,有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与我十指相扣,一遍一遍地承诺着我们会有一辈子,一分一秒都不少。
午夜梦醒时,枕头已被泪水浸湿。
我擦了擦潮湿通红的眼睛,心脏还是空空的,疼的那么厉害。
就这样静静地在黑暗中躺了好一会儿,我坐起来,想去客厅倒杯热水暖一暖隐隐作痛的胃。推门出去,却突然发现客厅的落地窗边还亮着一盏小夜灯。那个男人安静地坐在地板上,叼着根香烟独自抽着,红色的星火一明一暗。
我愣了愣,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招呼。正原地犹豫着,他却已转过了脸,深邃的五官在幽蓝的灯光下显出些柔和的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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