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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村记（第2页）

早上起来，精神十分的清爽。门口就是早市，老朱上街割豆腐，我自然不能错过这个观光机会。早市虽然不大，却能满足小山村人的基本需求。稀稀落落的两排做小买卖的，有卖猪肉的两三家，有卖调味料的，有卖洗衣粉之类的，尤以卖蔬菜的和海带、粉条的多些；忙着做生意的小贩，附近早上不想做饭的，饿不着，有卖早点的，炸油条，炸菜角，胡辣汤，看那长条桌凳上，就坐着几位。

老朱买回了豆腐。早饭在楼上吃。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局，南向两间卧室，东向一间洗澡间，其余的地方全部是客厅。地板砖已经铺上了，窗户玻璃还没安装，一切看起来还十分简陋。菜还是杂烩菜，只不过这次还没开始吃，一见到它，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馋涎欲滴，只不过我保留了所谓的读书人的斯文，把将要流到嘴边的口水咽到了肚里。

十点钟开始上山。

西大街一直走到头，首先见到的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河床低洼且宽广，河流也许是冬天的缘故，反而呈现一种骨感的美。河床离岸有高有低，低处一米左右，高处有两三米之多。河水浅且蓝，那浅蓝的颜色，仿佛天空上的云一样洁净。

坡上长着一些白杨树，一律的粗细，没种上几年的样子。树下满是落叶，偶尔可以看到带着残绿的枸杞稞儿。老朱却叫它“小辣椒”。摘下一个红红的比麦子要大上一两倍的小果，塞进嘴里咀嚼着，有着涩涩的甜甜的又辣辣的味道。

一架丈宽的单拱老桥横跨在河面上，一面与我们的来路接壤，一面通向河对岸的低坡。低坡连着附近的高坡，高坡处有几眼窑洞，破旧的门窗，前面空荡的荒地上长着几株老桐树，如今已经久无人住的模样了。

站在桥上，向前遥望，一座西南、东北走向的十余截山坡的小山，连绵起伏，虽然山势不高，却宛如一条巨龙横卧着。

靠近小村的一岸，弥望的尽是青青的麦苗，而前面的路程，却尽是高低起伏的土坡，步行约二三里许，就到了山下。

山下零星的种着庄稼，山上光秃秃的，只有干枯的野草和很远才有的一些灌木。山体被咬开了几道大豁，那是炸山开采石子的商人的杰作。我俩的目的，就是要寻找五六十年代乡人在山上开的防空洞。

听老朱说，他小时候进过几次，后来洞口被封住了。不过后来不知道是谁又挖开了一个小口，他几年前还和一个村里的伙伴钻进去了一次。那洞口的大概位置，就在这整个龙体的中间地方。

先要爬上最近的山坡，然后顺着龙的脊背，不断往西南的龙头方向行进。爬上了百十米高度的缓缓山坡，风顿时在耳畔响起，因为阳光充足的缘故，身上竟然有种舒服的感觉。刚想着大吼一声，却有一只野兔，突然从前方不远处的凸起石块下面窜出，惊慌失措地跑了。大概，很有一段时间没人上山了吧。

我们出发的地方，相当于龙尾接近龙后爪的地方。避过了两个炸山形成的豁子口，大概十一点左右时，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块不大显眼、略微凸起的石头旁，出现了一个仿佛兔子窝似的洞口。老朱并拢了双脚，然后斜着身子缩了进去。我紧随其后，屁股先进来，最后才是头。整个身子进来之后，扭过头，一个一米多宽的洞出现在我眼前，向里四五米远，又被石壁遮挡了视线，石壁处高度约两米左右，而洞口只能让人弓着腰站着。

在石壁一米高左右的地方有个拳头般大小的孔。顺着石壁略微右拐，再向前进，完全模糊了视线。你来到了石壁的后面，透过壁孔，就可以看到满是亮光的洞口。老朱说，这是机枪眼。当有敌人向内部进攻的时候，洞口的这处影壁墙般的石壁，就是最好的防御阵地。身后就是一孔之光。老朱叮嘱我，一定要紧跟在他身后，双手摸着右侧的洞壁向前走，脚步不要太大，最好是小碎步。因为洞的里面，每隔几米远，就会另有低的洞口，通向其它地方，有藏粮食的，也有藏人的，走错了方向，就会像进入了迷宫一样，很难出来。之所以要小步走，是因为前方不知道哪里就会有储存水用的水井，掉进去就麻烦了。

洞中无尽的黑暗，在我们走出不远时，连一孔之光也早已消失了。心中顿生恐惧的念头，又马上把它掐灭了。心里在不断地提醒自己，有熟悉情况的老朱带路，一定不会有事的。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过去了没有多久，老朱和我终于来到了洞的尽头。他说，我们已经从山腰的一侧来到了另一侧，早先这另一侧也有出口的，没想到却完全封堵住了。然后他叮嘱我，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原路返回。

我强忍着惊慌的心情，又慢慢地返回。返回的时间，似乎要快上不少。当我终于又看到那一孔之光时，那感觉真像从坟墓里重生了一般。没有在洞口停留，我先蹲着身子钻了出去。又被太阳光罩住全身的时候，我惊恐的念头全部爆发了。心里想，若是踩到死人了怎么办？若是迷失了怎么办？若是掉进了水井怎么办？或者，若是有毒蛇，被咬上一口了怎么办？天呀，我怎么这么冒失，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坐在一旁的一块石头上，平息自己剧烈起伏的心情。老朱似乎还是那样漫不经心，还说道，洞其实也就一百多米深，下次带个手电筒就好了。我心里说，这一次就感受个够了！

时间到了一点钟左右，我们两个出了洞口，休息了几分钟。老朱说，一定要带我去龙头上体验体验，然后从龙头的位置下山，那里也是这个山脉风景最好的地方。既然已经走过了一多半的路程，不去看看也不是自己的性格。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山势渐渐升高。远处的山村，和光秃秃的树，成了一色的灰黛。土有土路，山有山路。即使这荒山之上，也偶尔见到牧羊人走后，留下的羊的圆黑粪便。偶尔有鸟在山的一侧飞翔。抬头就是灰色的天空。太阳正是耀眼的时候。

小径旁，随处可见散乱的石子，伴着低矮的枯草，越是走进最高的山峰，枯草也相对稠密了起来。在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还带着残绿的草丛。龙头部位的山峰，仿佛龙角的地方，堆着一些杂乱的石头，还有一些鞭炮的碎屑。这里曾经有人祭祀过，祭祀山神，希冀自己获得某些事上的解脱或者庇佑吧。老朱说，这里曾经有个一米多高的小山神庙。

站在山神庙的位置，向东南方望去，就是老朱家所在的乡镇。顺着另一侧的山石下去，龙嘴的地方，植物看上去最为茂盛，一对野鸟被惊飞，从我们身旁的山体上，飞到另一侧我们来时的山体上。看到活物的出现，我的内心是兴奋的，忘记了过午时的饥饿，还有一路的疲惫。我们正值青春年少，这一点点的辛苦，又算什么！

回到老朱家里时，已将近两点钟。简单的吃了些东西，我就必须告辞了。婶子嘱咐我一定要再来。老朱把我送到了街上停面包车的地方，车上的人就几个，因为要及早赶回城里，没有咋停就走了。天又变暗时，我坐上了回许都的客车。

到了许都，骑着自己寄存的自行车回乡村的家时，朦胧的冷月，已经挂在了树梢。吃过晚饭，躺在床上时，我回想着两天的经历，还有一些我和老朱上学时的情形。电大毕业两年多了，老朱因为前任班主任的介绍，在郑州的一家五交化店铺里干过几个月，之后在家自学粮食管理，为了谋生，又开了小药铺。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他给开药。他和我一样性格内向，没有多少朋友。也和我一样相貌憨厚，没有女孩子喜欢。

虽然我毕业后也在郑州上过一年左右的班，可是我总感觉自己并不属于大城市。城市就像一个大监狱，牢牢地把人们束缚了，每天像机器一样的运作着，生存的压力，让人们看重了利益，而忘记了亲情。与城市的繁华相比，乡村虽然落后，但是环境清静，心灵自由。

我还在想，从牙牙学语，到大学毕业，十几年的心血，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什么地方，才是我们这些乡村游子，真正的归宿……

作于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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