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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种种森严戒律,遂黯然遣词,抒怀畅意。只是究竟怎样的情状,吕仙自己亦一笑了之,极其莫讳,便是同为上八洞神仙之铁拐李、汉钟离好奇问及,也只是推聋妆哑,不答不释。八洞神仙之中,那蓝采和最是第一号的促侠调皮,便怂恿何仙姑去问探清晰,那何仙姑却将眼睛一瞪,怒道:‘你这是什么混帐话?我是他的什么人哩?他给山作诗也好,给女子拟词也罢,与我又有什么样的干系。我不去,我不去!’说完犹然恚怒腾腾,遂提着荷叶就朝蓝采和当头打下。那蓝采和未料到她会促急出手,躲闪不及,正被劈中脸颊,只打得三味真火乱冒,眼冒金星,慌不得四下躲避,仓皇悚惧字迹,却往张果老处诉苦。张果老不是好闲事之人,只管炼丹吹火,懒懒地不答。恰逢曹国舅与韩湘子品乐谈画而归,兴致盎然,见得蓝采和的狼狈模样,不觉哈哈大笑,道:‘偏你个活该,什么事都好问那何仙姑,为何不忌讳些,却敢与她谈论吕洞宾这厮?你不晓得他两个――’话音未落,却哪里知道那何仙姑是个顺风耳,受了蓝采和之事,反得了提醒,便是日夜打坐也竖着一个耳朵,纳丝闻线,何其敏感?她在远处听得真真切切,大为羞怒,暗道这两人说话无忌,愈发没有什么规矩了,于是索性将心一横,运起那搬山倒海之厉害法术,却挪来天河旁的两座峥嵘陡峭的大山堪堪打来,便是一旁勉强看得热闹的张果老也被累及。”河洛三英听得入神,刀头渐渐垂下,忘了紧张,不禁“啊”道:“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那声音叹道:“可不是么?四仙虽然法力无穷,但乍逢大山压落,无不张皇失顾,推搡之间,翻滚打爬,未免落得灰头土脸,不慎失了准头,云头踏陷,竟失足从空中扑簌簌地悉数跌落了下来,齐刷刷一屁股坐在那黄郦山旁,竟在那山周围坐出一深三浅的四座碧湛湖泊。曹国舅、韩湘子、张果老攀钩搭连,毗邻接肩,坐出了三座浅湖,连串衔环。那蓝采和跌势最急,不禁‘噗通噗通’地翻了好几个大筋斗,跌滚得远些。他屁股尖,势猛力大,自然又扎得甚深,竟因此扎出了一座深湖,状若刃底金锥。是以在后世界之中,又有人促侠揶揄,打趣神仙,再从黄郦山下走过的时候,攀岩踏石,盘花问柳,瞧见那孤零零、孓然然的金锥湖,不免作诗笑道:‘洞宾作词究缘故,采和偏偏问仙姑。孰知二人存芥蒂,落得脸色沉若土。不甘灰心为果老,果舅韩湘语唐突。四仙被打摔落地,方知采和尖屁股。’从此一来,黄郦山与金锥湖的名声,便若与调皮神仙蓝采和的尖屁股一般,扬名四海,天下皆知。后来又有人在湖旁立起一碑,书道:‘幸顾颜台。’‘颜台’何也?哪里是指屁股,其实多有讥笑之意。”说至此时,蓦然话锋一转,道:“我的故事不能白听,你们来得去不得,从此便在此地安家何如?”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回 杳晦夜 终须辨黑白(下)
第一回 杳晦夜 终须辨黑白(下)
胖汉子诸人本来听得出神得趣,竟忘了身在陷阱、危机四伏,此刻听之言语陡然凶恶燎燎,不由激灵灵地打个寒战,本已经垂下的大刀再次举起,胡乱挡在身前,骇然问道:“你…你想怎样?”那声音打个喷嚏,懒洋洋笑道:“我是大妖怪,除了吃人为喜,还能怎样呢?唉呀呀,外面那些杏虎头都耐不住寂寞要闯进来了,此‘杏虎头’比不得彼‘杏虎头’,我也挡不住,你们可要当心了。”话音才落,便听得屋外咆哮四起,吼叫纷纷,高低起伏,喧嚣绵绵,莫不教人心惊肉跳。胖汉子颤声道:“你们哪个过去瞅瞅?”高个汉子推推瘸腿汉子。瘸腿汉子脸色铁青,青中带白,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退回楼门,舌头舔开门窗的糊纸,定睛朝外张望,但见黑色杏花随风抖动,花摇叶颤之间,那些杏虎头果籽纷纷落下,一旦沾地,登时暴涨高长,变作无数的斑斓猛虎,说是猛虎,又和雄狮颇有相似之处:毛色发黄,环颈脖绕着一大圈烈烈金灿灿的鬃毛,却隐约可见花瓣条纹,而额头上的“王”字更是赫赫在目。这般变化出来的怪兽,俗称‘狮虎兽’,较之寻常老虎狮子要大上三四倍,身沉爪大,牙尖尾长,甚是庞硕健壮,最为凶悍无比。叫唤一声,高啸厉吼,几乎撕破半空帷幕;打个响鼻,气息扑腾,好象翻转浩瀚骇浪。
瘸腿汉子唉呀一声,颤声道:“好多怪兽!好多凶物!他奶奶的,吓得老子我连屎都要屙出来了。”随着屋内那声音哈哈大笑,两根偌大的牛油蜡烛蓦然熄灭,四周群下登时黑漆漆一片。三人听着外面狮虎兽扑打屋门的声音,无不心惊肉跳,挺着刀往后面退去,不甚被那杏虎头的八瓣莲花锤长柄磕绊,“扑嗵嗵”跌倒在地。便在此刻,门扇被“轰”的撞开,平贴贴倒在地上,振荡起氤氲风尘。狮虎兽群扑疾闯,纷纷涌入迎宾楼中,但见四股黑气从楼外旋转压下,将楼院杏花悉数笼罩其中,只闻无数凄厉吼叫,却看不得真切。
千里之外,这一夜则既同以往,毫无变化,依旧是月色高照,玉茫纷纷。果然有什么黄鹂山,果然有什么金锥湖。但见黄鹂山脚下、金锥湖旁边,红蓼枝斜插而出,依旧有斗月之姿;岸畔处,无数黄苇叶轻轻摇风拨雾,别有韵致风情。四下里但闻虫声唧唧,蛩跳蝗跃。萧萧夜息从水面升起,朦胧望去,就好像月亮贴着芦梢立于叶顶。
不远处绿草高坡,几辆木架子建构的断辕残辙,稀稀落落地散落各地,颇有些狼藉。两片旗帜随风“泼喇喇”舞弄,忽而动,忽而静,一面纹画着飞虎睥睨、兽王昂然的图案,这般看来,该是镖旗了。可是细细忖辨,却发现在旗帜的另外一面,通体用金黄绸线密密编织,有些破损翻突,若被刀砍,又若牙撕,边缘折角处,隐约可辨,锈镌的是“九”、爷”两个大字,花体锦绣,甚有几分张扬炫耀。中间该还填有一字,可惜破了洞。
镖车落魄,自然隐藏一段故事,但反复观之,周围除却一些折兵锈刃,并无什么尸首血迹,纵然曾经血流殷红,可是这里草叶繁盛,却也将所有的形迹都悉数掩盖得尽了,故事究竟怎样,毕竟无人知晓。镖车过去十数丈,却有两拨子人相互对峙,看之情形,气氛不善,非友似敌,定睛打量,却又看若非敌?一边是胖瘦不均的俩中年道士,身披灰色八卦道袍,卦像赫赫,阴阳爻断爻连,表示玄妙奇异;胸前裱饰,左日右月,日红月白,红轮圆满,银月弯曲;那衣襟的下摆,用团团黑线绣着浅沧薄浪,可惜沾惹得一些泥土灰尘,不能尽显修真之士的高雅脱俗;足上套着的,其实平常,正是山野细草密密编织穿结的草鞋,同样满脚的黑泥黄土。另外一边更是奇趣,从左往右依序罗列着红脸、绿脸、青脸、紫脸的四个半道半俗之人,看是道士,却浑身上下散发着几分骠悍凶猛之气,说是绿林,偏偏披挂道袍,前面黑整,没有任何裱饰,后面赫然纹着一个大圈圈的八卦五行图。再看他们,个个身强体壮、肩阔膀圆、虎背熊腰,尽皆背斜插负着一柄极长的利剑,剑头点缀红缨子,衔接处穿插一颗大珠子,虽然光泽吞吐,可是稍嫌黯淡。木鞘沉灰,颜色黯然,有无寻常的龙虎花纹,委实不好看待觑辨。
便看那瘦道士双手抱在胸前,脸色阴沉,眉宇之间隐约透露怒色,沉默片刻,脸颊忽然一阵抽搐,唇上的两撇胡须几乎横横张起,几乎激弹而出,却不过半势,顿又垂下,撩摆甩袖而出,厉声喝道:“烦死了,烦死了,你们这些家伙忒也惫懒无赖了些,究竟还要跟到什么时候?亏你们大言炎炎,自号是修行之人,可晓得人鬼迥异,阴阳分开,彼此不能共途,再要相随纠缠,他奶奶的,对人对己都无甚好处。”他陡暴粗口,与其道家修行之士的身份看似颇多不合,但他竟似没有什么忌惮,脱口而出,荤素无忌,足见他心中火大燎燎,甚是烦恼。
对面那绿面的半道士闻言,不以为然,扭头转顾周围,微微叹息,对着残破镖车手指戟张,轻轻点洒一二,淡淡道:“金道人此言差矣!人死为鬼,鬼生为人,人可为鬼,鬼亦为人,区分得那有如此严格呢?修真之士更该堪透此理。怎么还……罢了,罢了。且话说回来了,你以为沿途的那些破烂白骨、嶙峋骷髅,都是我们为非作歹、凶残害命吃留剩下的什么遗物吗?哈哈!非也,非也,我们也皆是修行之鬼,懂得好善为乐,生平非但未曾吃过一个人咧,反倒是乐善好施。那些人自然也并非是我们兄弟所杀,徒然丧命固然可怜。还请你老人家慧眼辨识,休要冤枉了我们四个好人,嗯嗯,不对,不对,该说是四个善良好鬼才是。”金道人眉头微蹙,才要驳斥,那那旁边的红面半道士哈哈笑道:“金仙长乃高明之士,不是有那暂活死鬼的高强法术么?此刻不用,更待何时,还纳袖藏私啊?若还是执拗不信,咱们便捉来一个冤死的骷髅,问问他清楚明白便是了。兄弟,你也真是的,好好指着这些破烂镖车干什么,旁边没有死人骨头,自然不是我们害命,不过便是有骨头,你我才来到这里,自然也不是我们施为。”言罢,足下连连顿踏,忽然化作一道耀眼的红光,半炸不散,半合不紧,便贴着地面二尺有余,从草丛上疾窜出去,瞬间消没于浓浓黑暗之中。绿面道士微微颔首,对青面、紫面两位半道人拍掌道:“大哥好急切的脾性,他生前乃是衙门的驿站官吏,平日修炼,最重视双足的跑动功夫,因此绰号‘红电鬼使’。它奔跑速度极快,添速又猛更疾,此事交于它来打理,那可是最好不过的了。”青、紫二面的半道人连连点头,目视红面半道人消逝的方面,大为嘉许。金道人忍耐不得,怪目圆瞪,呸道:“荒谬,荒谬,它有空作此无聊的闲事,我却没空等待呢。”甫要举足,却被胖道人伸出一条手臂扯着衣袖拦阻下来,微微笑道:“弄个究竟也好啊,就是赶路,也不用急于这一时片刻。”金道人愕然一怔,扁扁嘴,欲言又止。胖道人见他似有不悦,笑道:“若不能辩驳个明白,传扬出去,反倒以为是你我刚愎自用,要替它四个故意按压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咧。你我不重功名利禄,却不能不重声名荣誉。”金道人想想他说得也有道理,点点头,勉强吸口气按捺胸头怒火,神情稍缓。
大伙儿默默等待,看半空星河陡转,迷离之际,寒茫闪烁吞吐几下,如珍珠从黑湖中闪跳而出,然后又沉下波浪一般。夜风起伏不定,裹着水气扑闪盘旋,一时高起飘扬,一时又低伏沉贴。湖畔凉意愈甚,都说水光山色最是亲人,可惜此刻湖面,清冷之极,总觉得不是什么欢喜畅游的地方。未过得半盏茶的工夫,就见眼前黯灰朦胧的层层累叠处,仿佛闪耀一点恍忽的红光,眨巴眨巴,自远向近疾扑而来,须臾径至绿面半道士的身边,滴溜溜转了几个圈,溢彩闪过,陡然化成一圈红赤赤的炎炎火轮,愈烧愈亮,在三位半道士的喝彩声中,渐渐幻作人形、袖衽翩翩,自成*。待轮廓镌刻得明朗,显出面目容色,果然是那红面的半道士笑哈哈地回来了,肩膀兀自背着一只里外皆打着几个七角八棱补丁的灰色大布袋。但见它吆喝一声,将那布袋的袋口朝下,双手提捏着两个斗角儿,“抖漱漱”地倒出许多铿里啷荡的碎骨,粉屑垒累,最后滚出七八个黑窟深洞、颜色白惨惨的骷髅头来,旋即躬身笑道:“金道长,这冤枉官司且休要乱打判案,你若不信我七兄弟…非也,非也,此刻陪伴两位道爷的,也就是我们四兄弟而已,你老要是不信我们四兄弟的话,便劳驾搬动嘴唇,念动法咒,且好生问问这冤死的孤魂野鬼好了。”那金道士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一道瘦削的身影投落于草地之上,恍恍惚惚。红面半道士催促几句,见他犹然不理不睬,心中登时生出一阵恚怒,暗道:“他委实欺人太甚了,竟然对我不理不睬。”遂深吸气息,隐忍不发,慨然叹道:“这可是教人十分的不服气了。就是人间的官家老爷审案,无论是御史大夫、州官县爷,哪怕是皇帝老子亲自御审,那也皆要听听原告被告双方的状词叙述,依循一套规矩程序才是。这白骨破碎些不假,毕竟还是活生生…不妥不妥也,嗯嗯,毕竟还是那千真万确的证人,奈何堂堂磊落、自诩正大光明的金道爷偏偏视之无见、孰若无睹,故意置若罔闻呢?嘿嘿!莫不是存心要打这莫名诳讹的官司,故意蒙蔽视听,欲断我兄弟一桩冤枉罪名吗?”
紫面半道士转出步来,推袖甩衽,双手叉腰,嘻嘻笑道:“说不得你我苦苦辩驳之时,这断官司的金老爷其实早就和那什么真凶勾结,又或是受了那真凶的什么好处,如金银扇贝、珍珠玛瑙、娇女红颜之流,所以说不得想尽法子,要一味地将如此深厚罪责推搡至你我苦命的兄弟身上。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若非如此的话,他怎能为那真凶开脱咧?可疑,可疑。”绿面半道人与那红面半道人悉数会意,俱露出眉飞色舞的神情,张目撑眉,呈恍然大悟之状,拍掌笑道:“原来如此,唉呀呀,听兄弟一番话,果如拨云见日,才明白了其中的干系。的确可疑!”它几个心有灵犀,会意存通,你一言,我一语,南作北合,东呼西应,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勾连瞎编,却搬弄得煞有其事。那金道人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再受它几个配合激将,初时听得一句两句尚能不动神色,三句四句犹然隐忍强压,待听得五句六句之时,牙关紧咬,“嘎嘎”作响,兀自勉力僵持,又坚持得七句八句熊熊焰起、九句十句烈火烹油之时,终于不能按耐,甫然转过身来,嗔怒暴跳,立目倒眉,手指颤张,遥遥指着四个半道士的鼻子,哧骂道:“我把你们这几个不识时务的鬼物东西。你们方才胡说些什么?我修真之人,哪里晓得什么真凶呢,呸!更谈不上与他勾结了。”红面半道士咦道:“你怎么晓得是‘他’,说不定真凶却是‘她’呢,老相好犯下杀人大罪,自然要偏偏袒护了。”那青面的半道士颇为竣然,霜姿冰颜,见金道人气得须发皆张,冷笑连连,哼道:“怪哉,怪哉,原来你金道人也甚是顾惜自己的好名声咧,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将心比心,倒也体恤我几个的一番焦急,却肆意欲败坏我兄弟的朗朗声名,竟不肯将前后之来历揣夺得一个清楚明白,闹清真相根本咧?”金道人更是怒不可遏,胖道人闻言,却哈哈笑道:“好,好,各不吃亏,半斤八两。彼此都稍安勿躁、待慢慢理会、慢慢理会就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缓,端庄肃凝,双目却是笑嘻嘻地瞧定金道人,若有所指。金道人会意,不由摇头叹道:“施师兄,这般纵容鬼物,你,你――”无可奈何从袖中摸出一卷黄色符纸,抖展开来,从中抽出一张半褶带皱的递于他。施道人见他犹然心不甘情不愿,抚须莞尔,低声劝道:“师弟莫耍意气。它们胡搅蛮缠之下,有些不着边际,其实说得也甚有几分道理,至于咱们是否能容留得它们在身旁,待从长计议就是。只是这一路之上荼毒百姓的恶事恶为,十分重要,咱们修真普善,却不能不问个明白清楚。”见金道人再无什么异议,言罢,便将那符纸左右折迭,合在掌中摇晃几下,突然往空中一扔,口中唇齿磕碰,念念有词,便见那符纸陡化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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