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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两秒、三秒……我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在这种危难时刻,我这个很容易识破的谎言,不知道还能给钱锦他们带来多久的余生。不过,我还是很佩服自己的勇气,居然躲在暗处继续大喊:“放了他们,不然我点火了!”。
不知道我的话是不是起了作用,潘二虎那个方向竟然鸦雀无声。我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不知道潘二虎会不会丧心病狂的将钱锦他们全部击毙,还是会用他们的命要挟我,让我乖乖交出我手上那根本不存在的什么“玄麻经”?我靠在一根石柱的后面,悄悄探出头去,想看看那边的情况。黑暗的环境和早已电量不足的头灯,让我只能勉强看到祭台周围一层层石砌的栏杆下,肖老二正在对着我夸张的做着口型。见我没看明白,他似乎很着急。
扭着的脖子扯得生疼,我打算换个姿势继续问他到底什么意思。然而就在我脖子扭回来的时候,一张血迹斑斑、面露狞笑的嘴脸正离我不到两尺的地方看着我。还没等我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我便感到一阵眩晕,像坐飞机一样向后摔去。等我恢复意识,脑袋还在嗡嗡作响。我看着旁边一处水洼里的自己,我的右脸上多了一个红肿的鞋印,有眼也已被封成了一条缝。此时我才意识到,在这黑暗的山腹中,头上的光源早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怪不得潘二虎能悄无声息的找到我藏身的位置。
潘二虎这个人,不知道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从小就养成了畸形心理,似乎很享受折磨人的感觉。尽管我浑身骨头好像散了架一样,可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如果刚才他趁我不备,冲我直接开一枪,不就可以轻松的翻找他的玄麻经了嘛。
“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自己出来,看来是我小瞧你了。”潘二虎慢慢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知道我为什么没直接杀你吗?我是想告诉你,别用你那臭嘴念那三个字,你不配!”最后三个字出唇,潘二虎将手枪抬起,似乎要瞄准我的太阳穴。
我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就在他以为我已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时候,我藏在腹部的手猛然一挥,墨绿色的光影在空中形成一道弧形的光晕,向着潘二虎的右手和前胸划去。“啊!”潘二虎一声惨叫,向后翻滚而去。我抬头看去,只见他弓着身子,用另一只手捂住正在滋滋喷血的右手,三根手指被齐刷刷的斩断,手枪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他的胸前被划出了一道口子,划破的羊皮袄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果然是把利器。当窥蝉划过潘二虎的手和胸膛的时候,我甚至没感到什么阻力。我将短剑轻轻一甩,沾染在剑身上的血迹瞬间滑落,不留一丝血污的痕迹。潘二虎的眼神中,流露出少有的惊愕和畏惧。但在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先前的狠辣与镇定。
“这把家伙要是在行家手里,我就输定了。可惜你是个废物。就算巨阙、鱼肠这样的上古名剑到了你手上,也不过就是把水果刀!”潘二虎用胳膊蹭了蹭胸前的血迹,用另一只手拔出钱锦的逆鳞剑,一步步向我走来。
冷兵器中,素有“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在那些剑术大师手中,无论是长剑短刀,最重要的是根据其特性扬长避短,克敌制胜。我既没学过剑术,又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此前对付那些没什么智力,只会乱咬乱扑的封魂尸还能勉强支撑,但面对明显有武术根基的潘二虎,和比我这把“窥蝉”长出一大截的逆鳞剑,我还是感到胜算不大。如果刚才再划的深一点,或许眼前这个开始认真起来的潘二虎,就已经彻底动不了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有的只是当下的残酷与瞬间的胜负。潘二虎在缓慢走到离我还有四五米的地方突然窜了起来,一道寒光直奔我的面门。我赶忙一闪身,没想到的是,这看似致命的一剑竟然是虚招,就在我转身的同时,潘二虎的左腿猛的踢出,重重的揣在我的小腹上,顿时让我打着滚摔倒了两米之外。
我还是太天真了。直到此时我才开始后悔,但分当年少玩点游戏机,多练练身体的灵活性和柔润性,再跟公园里的老大爷练练拳脚,我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被动。其实我也不是没打过架,也和那些小混混们学过点阴招。但那些打架的技巧仅限于街头,此时这里除了坚硬的石头,连把沙子都没有,就更别提其他可利用的条件了。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向旁边瞥去,只见钱锦几个人虽然还都活着,但也都只能捂着伤口坐在地上。在这被称为“萧台”的祭坛之巅,如果一会儿倒下去的是我而不是潘二虎,那他们的命也就都交代了。
见我的目光稍稍从他身上移开,潘二虎便趁我不备挥剑横砍。大惊之下我闪身躲过,回身再想用短剑刺潘二虎,他却又绕到我的后方,向着我的后背刺来。只听“呲啦”一声,我的后背一凉,一股剧痛传来,几乎栽倒。我的第一反应是看看自己的胸膛,还好,并没有剑尖穿过身体。我再一摸后背,原来是背包被长剑扎了个洞,里边的食物、水壶等杂物替我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这样不是办法。刚刚过去的两个回合,已经让我难以招架。然而对于我这把短兵器来说,除非有刺客一般的身手,否则很难近身给予潘二虎致命一击。刺客?当我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历史书中荆轲刺秦王的场面突然在我的脑海中显现,一个大胆的想法瞬间支配了我的行动。我将头灯摘下远远的抛出,自己则无声无息的退到祭坛顶部周围的石柱后面。
“呵呵,我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潘二虎正了正头灯,直奔我藏身的石柱,绕过来就是一剑,却刺了个空。而我则从另一根石柱后面窜出,一道绿光直插潘二虎的软肋。当他躲过一剑向我反劈的时候,剑身却砍在了石柱之上,溅起一片火星。果然,潘二虎手中的长剑在石柱的阻碍下很难发挥作用,反倒是我的窥蝉剑可以造成更大的威胁。
“躲?我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潘二虎查看了一下逆鳞剑的锋口,不屑的说着。“你懂个屁,这叫秦王绕柱。”我一边躲藏,一边不失时机的挑衅着潘二虎,“我说姓潘的,你们老祖宗潘苍然,就没说说他的光荣历史?比如说他背信弃义,叛国投敌的事?”
潘二虎冲着我声音响起的地方猛然刺出一剑,冷冷的说:“叛国投敌那又怎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凭什么他们姓朱的躲在皇宫里吃香喝辣睡娘娘,我们这些子民就得豁出性命给他守家护城?”说完又是一剑砍来。
我借着石柱躲开长剑,又用窥蝉刺向对方,见短剑被逆鳞剑格挡,便退到另一根石柱后继续说:“你们那不争气的老祖宗潘铎,虽然善于摆弄机关秘术,却不够心机,居然真的以为燕九方和洪佐会把真金白银藏在这儿,简直是糊涂的要死!”
潘二虎并不搭话,长剑挥舞的也越来越快,很显然我的话拱起了他的怒火。见他这般气色,我继续火上浇油:“潘铎那老糊涂自己弄个身败名裂不说,还处心积虑惦记着子虚乌有的金银,竟然还弄出两张图给你们这些后世子孙,骗你们进来送死。我从没见过有人给自己下套挖坑,好让自己断子绝孙的!你和你爹都会是一个下场,就算给这卫城的阵亡将士赔罪吧!”
这些话一出,彻底戳中了潘二虎的肺管子。黑暗中,潘二虎的身体明显颤抖起来,大声咒骂着我的名字,疯狂的在石柱间劈砍。在战场上,失去理智就意味着失败。潘二虎挥舞着长剑不断嘶吼着,在石柱和地面上溅起一道道火星,他身上的伤口也尽皆崩裂,顺着身体流了出来。我聚精会神的躲避着他的劈砍,巧妙利用石柱和地形化解着他每一次进攻。渐渐的,潘二虎的速度越来越慢,力量也大不如前。最后,潘二虎像一头血流殆尽的野狼一样,用长剑支撑着地面半跪在祭台中央,肩膀不断起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在电视剧里,废话过多就象征着着意外发生。哥们儿我好容易反转的剧情,可不能再出任何差池。我无声的从石柱后绕出,在他的背后举起窥蝉。此时的我已经顾及不上杀人犯法会被判刑的事,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腕上,剑身上那墨绿色的光芒也显得更加耀眼,一道寒光劈下,直插潘二虎的后心。
“哐当!”一声,在短剑即将刺中他的瞬间,潘二虎猛的转身挥出长剑。两间兵器相交,窥蝉被震得脱手而飞,狠狠的插在一旁的石柱上。就在我一愣神的瞬间,刚才还满脸绝望的潘二虎竟然又露出诡异的狞笑,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地上,用剑尖顶住我的喉咙:“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把戏?想跟我斗你还嫩点。小兔崽子,你闭眼吧!”
我平静的看着潘二虎。我知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是我最后的赌注,如果我命该如此,那我也只能结束这短暂的三十年的生命,如果运气好,下辈子兴许还是个伤魂驻体的结巴。如果我命不该绝……
我的嘴角突然不受控制的向上翘了一下。紧接着,我感到自己不再是身体的主人,整个灵魂像是被关在了身体里。我就像一个躲在我躯体里的看客,透过那两扇被称为“眼睛”的模糊玻璃,看着外界的动向。我能感觉自己的嘴巴在动,但那却不是我在说话:“小子,你说你是潘铎的后人?拿着他留给你的地图进来取宝?”
“你废什么话!”潘二虎不知这个“我”要干什么,手上用力就要将剑尖推进喉咙,却感觉长剑像被浇筑了一样动不得分毫,他低头看去,却是“我”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我本不想再管你们阳间之事,但若是那贼子的余孽自投罗网,我就要给大帅报仇了!”
只见“我”的左腿猛的向上踹去,正踢潘二虎的小腹上。我只看到潘二虎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痛苦和不可思议的神情,直直的向后飞去,撞上身后的石柱,又被反弹到地面上。只见“我”伸出右手虚抓了一下,插在石柱上的窥蝉竟然飞到了“我”的手上,缓缓的说道:“姓尹的小子,你看好了,窥蝉是这么用的。”说完,“我”将窥蝉抛起,反手握住剑柄,在空中耍了几下,墨绿色的光芒接连闪过,竟然在“我”的手中变成了一朵绿色的莲花,而每一片花瓣,都是窥蝉的剑芒。而此时真正的我,就像在看一部第一视角的动作电影,惊讶的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装……装神弄鬼,老子弄死你!”爬起来的潘二虎举着逆鳞剑再次向我冲来。我只看见他离我越来越近,剑尖也几乎要刺穿那扇能窥视外界的“玻璃”,直接伤到正在向外看去的我。但就在此时,我感到一阵眩晕,几道绿光晃的我眼前一片模糊。等我再向外看去,眼前已经空无一物,而当那个“我”转了个身,我才发现潘二虎背对着我站着。
渐渐地,潘二虎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线,他的头慢慢向前倾斜,血线也越来越粗,最后竟然变成了巨大的缺口,鲜血向高压水枪一样向上喷去,潘二虎的人头也“咚”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尸身随即倒地。
潘二虎死了。不出我所料,长期以来洪佐并不知道潘二虎的身世,更不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叛徒潘铎的后裔。而当我和潘二虎在“秦王绕柱”时说的那番话,其实是说给洪佐听的。对叛徒的憎恨,让洪佐最终还是选择了出手帮我,这才是我真正的赌注。尽管被阴魂冲体,对活人有很大损伤,但若非如此,我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
“唉,我就送佛送到西吧,”洪佐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跟我说话,控制着我的身体来到钱锦等人的面前:“要是能动,就跟着我走。”随后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肖老二见我这个态度,还想上前跟我理论几句,但钱锦却看出了不对,一把拉住肖老二,架起捂着肚子的邢云,几个人互相搀扶着,从各处捡回自己的装备,便跟着“我”向前方走去。
我呆在自己的身体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条很是湍急的地下暗河,“我”纵身一跃便跳入河中,我听到周围传来巨大的水声,我在黑暗里不断摇晃,大约过了十分钟,我的眼前一亮,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岸边了。扭头看去,我和肖老二几个人都躺在担架上,十几个警察正在前后忙活着,其中一个正在打电话的警察看我醒过来,快速向我这边跑来,竟是王所长。他似乎想要跟我说什么,但我感觉脑袋一沉,又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和肖老二躺在一个病房里,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睛。肖老二正在玩手机,看我醒来,便嘿嘿的冲着我笑:“老尹你可以啊,啥时候学的独孤九剑啊,回头也教教哥哥呗……”
“他们怎么样了,都没事吧?”我打断肖老二的话,追问着钱锦和邢云的情况。“他们都没事,邢云虽然腹部中弹,但是他的冥媒早给他取出来了,到医院就是处理一下伤口。哎,你那把剑哪儿弄的啊,回头给哥哥看看呗……”
几天之后,我们被市局派车送回了首都。临走时,王所长告诉我们,老潘头还是没能挺住,在临终前说出了潘二虎如何对其迫害,夺走羊皮地图,又把自己拖进玉米地,自己装死才暂时逃过一劫。他的讲述将主犯潘二虎供出,也给葛军洗清了冤情。由于九方祠发生一系列事件,并造成了多起伤亡事故,钢城市委和市文物局的专家经过研究后一致决定,“九方祠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建设事宜”暂时搁浅,等时机成熟再行商讨。
悻悻的来到公司,在做完整件事的汇报后,梅总对我们项目三部表示了深刻的慰问,并且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桶油,二斤柴鸡蛋和一盒蜂蜜,嘱咐我们要好好休养,一切等过了年再说。肖老二当时就拍了桌子,若不是我和钱锦两人死命拦着,这孙子一定会去找梅总拼命。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华灯初上,楼门口那些聊天的大妈们也要回去做晚饭了。闻着楼道里传来的香味儿,我也拿起手机定了份外卖,吃完后就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视,一边玩手机,一边听着电视里关于各地人民喜迎春节的描述。等我抬起头来,时间已经指向了深夜12点。我正打算关上电视睡觉,突然电视和电灯一阵闪烁,随即便陷入了黑暗。我正在纳闷,突然一股阴风打着旋在屋里刮过,我感到胸前一阵发亮,低头看去,却是我那玉坠正在闪烁。正在我纳闷的时候,一个半蓝半绿的影子漂浮在我的面前,懒洋洋的靠在我家的沙发上:“姓尹的小子,你家有酒没有?现在咱们可以聊聊你这玉坠的事了吧?”
《鉴鬼策展人之边乡葬城》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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