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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跟着小郑去桐啼里派出所,不过老程不在,说是开会去了。小郑问昨天捕回来那俩人在哪儿,回答说是放了。事情发展的像是小郑在下棋,谱儿都给打好了。他拿出个信封,交给那个警察:请程所长看一下,或者你看一下跟他说一声?就和我坐在大厅里。长椅上拷着一个人,萎靡的像是霜打了。坐在这个环境里,我很不适应。没一根烟时间程所长从里面出来了,帽子都没戴,额头沁着汗珠。
郑队,唉你看这事弄的,走走走。就准备来拉小郑。
我就在这儿等着。小郑动也不动,程所长一时尴在那里,扭身就喊:赶紧走,开车走!带着几个人跑着出去了。我猜那信封里应该就是昨天的录像,谁看了肯定都得傻。这要是往上一交,袭警讹诈的人被这么简单就放了,谁罩得住谁罩吧,显然这个程所长没这个本事。一个混混儿再厉害不也是个混混儿嘛。
我也不欺负他,不过你看他昨天那样子,该。小郑小声对我说:就咱俩,老彭来都多余,也不合适。
没多大时候老万就又被拘回来了,头上包着,还是那种好像无所谓的故作镇静。老程满头的汗跑到小郑跟前小声说:万花筒跑了,他爸说他他昨晚上就跑了,郑队你看这咋办呢?没想到是个这。他应该是没想到有这录像吧,看来老万父子和这位所长的交情不浅。
没关系,一样的,程所长辛苦了。小郑不以为意:那就审吧。
审,咱走吧。程所长就往里让,小郑压根没动地方。
我陪着家属,就在这儿等。话斩钉截铁,没有商量的余地。程所长看了一眼小郑,转身往里:给郑队倒水了没有?赶紧去啊。旋即来了俩人,一个把拷着的那个人拖走了,另一个端着两杯茶,大厅里那个坐着的那个女警看着心烦意乱。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程所长出来了,戴着帽子,拿着几张纸:郑队,你看,他也把字签了,先拘。
嗯,好,我俩进去跟他说几句。说着就往里走,程所长跟着。老万还那样,跟拿瓶子砸自己的时候比起来毫无变化,见了小郑稍皱了皱眉,就又是爱咋咋地的那种无所谓。这不是审讯室,我俩坐在他对面,那手铐明晃晃的,比他的头发亮。
我跟我哥来没有别的意思,人,你儿子打住院了,不管是谁,得有个交代。
我不知道。
好,不知道的就不说了,讹我的是你,准备打我的是你儿子,一码归一码,你领该你领的,如果没有啥说的,你怕又是几年见不着万花筒了,这是第几回了?是牢饭吃起来没够?小郑站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看起来要走。程所长站起来一头的汗:老万,咱能不能不扯淡,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要是这态度你自己看着办。
我不知道你叫我说啥呀,头疼地啊。
那就这了,咱肯定还见呢。小郑说完,我们就出去了。
郑队郑队,你可不敢跟我一般见识哦,你看这弄得啥事么!在院里,程所长拦着我们,有些气急败坏。小郑很客气的看着他,表面丝毫没有情绪上的波动:不能,程所长,咱不是那种人,死狗的事就是死狗的,小万把他爸撂到这儿就完了?那也不能,要不他就不要回来了,我记啥清楚着呢,你回,没事儿。
那吃个饭么!不吃饭你叫我心里过不去么。
不吃了,有机会你跟老万好好说,打谁都不能说打完就完了,何况老陆是个警察,退休了也是,这不清不楚的叫人把咱局都当啥玩意儿了,你想。我们走的时候程所长站在院子里,汗已经湿透了他的警服。知了开始在树上叫,显得格外烦人。我和小郑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听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怪怂咧。
不管怎么说,老万是老万,我丈人也不是他带着人打的,目前暂时只能这样。反正我丈人已经戴着头盔、骑着与盔同色的、更贵的山地车百无禁忌的深入基层采买去了,这件事只是小郑的事,他不会善罢甘休。陆美英觉得只要人没事好好的,就行了:爸,要小心呢,现在那些娃都小,没个深浅。我们吃着鱼虾喝酒的时候,小郑丝毫没显出什么事没完的样子。
只要是过节,我都会开车上山,可看不出墓园的树又长大了多少,往远处看过去的时候感觉城虽然很大,可我爸却不再住在那里。想着我们的过去,觉得要是跟我姐坐一起来就好了,可她在哪儿呢?要是她跟我坐在这里,他还能听自己的娃们说点什么,会热闹些。那时我想起我姐,也想到更多的时候,她等于不存在。想来她也有自己的日子,谁不盼着安安宁宁呢。
从坟上回来,我又重新买了盒月饼、几个石榴,还有剑南春和一条烟,到家去接陆美英和孩子,按规矩,要给我丈人家“送节”,一起在家吃顿饭,按说是饺子。云话说得已经很利索了,跟奶奶学过的古诗全忘了以后,又开始在幼儿园里跟阿姨重新学,接着背。她喜欢跟奶奶在一起,晚上她们睡在一起,关着门说悄悄话,常就笑得咯咯的。我爸妈住在那间屋子的时候,总是静静的没声音,过去,我爸的鼾声总是在我睡了之后响起,我醒来的时候是静静的。
小区里新的关系常为秩序,陆美英现在不怎么劝架了,更多属于街道工作的流程需要执行,没完没了,无效而冗长。作为领导,管一个小区就这么费劲,实在庆幸我的加油站是那么简练,没有意外的那种清晰,毫无强度,而意义重大。家里有我妈,井井有条;我丈人虽然爱那个破市场,也没再遇到死狗;虽然不知道小郑在忙些什么,他总是很有空的样子。手机是个好东西,小郑在几句话里很多事情就明了了,所以他更有时间,这并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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