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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ldo;大夫人，药煎得了，您先去内室喝药吧。&rdo;

一阵衣裙窸窣的声音，余母胳膊横抬在襟前，手腕上勾着楠木佛珠，在两个贴身丫鬟和秦妈妈的拥簇下绕过碧纱橱到了内室。

余母一眼看见弦合守在这里，眼中波漪不兴，如同一潭死水，沉静道：&ldo;家里来了外人，你别出来乱晃，回你自己屋里待着吧。&rdo;

弦合的心好似堵满了块垒，强忍着不满问：&ldo;事关大姐姐，母亲可有解决之策？&rdo;

余母端过青釉裂纹碗将药一饮而尽，淡漠道：&ldo;世间万事，哪有那么多解决之策，他说够了，说累了，自然就走了。&rdo;

弦合上前一步要争辩，被秦妈妈扯住袖子，暗暗地冲她摇了摇头。

秦妈妈将朱绫帷帐挑起，用铜钩束住，替余母燃了香递到她手里，见余母冲着佛龛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鼎炉里。

檀香沉郁，幽幽转转地弥散开来，熏得人头发晕。

弦合抵着柜子思索了一番，知道要指望她母亲是指望不上了，只有说：&ldo;母亲不愿插手女儿也不勉强，只女儿现下有一计，需得母亲配合。&rdo;

余母双手合十跪于蒲团上，眼皮都没抬，道：&ldo;你能有什么主意？快别跟着胡闹了……&rdo;

有没有主意，也总比你坐以待毙的强。

弦合竭力压制自己的火气，放缓了声音道：&ldo;成不成也得试一试。&rdo;说完朝秦妈妈使了个眼色。

秦妈妈会意上前劝余母道：&ldo;我看姑娘比从前稳重了许多，她的主意兴许管用，就让她试一试，咱们打起精神看着她，不让她捅娄子就是。&rdo;

余母蠕动嘴唇低声念着《法华经》，不再与她们说话。

秦妈妈冲弦合点了点头，她拂开帐子出去，见初七果真受了余思远指派来，正蹲在墙角下，见弦合出来，眼睛一亮，忙站起身走到跟前问：&ldo;姑娘有什么吩咐？&rdo;

弦合压低了声音道：&ldo;你知道吴大公子的事吧？我母亲现下气病了，你出去请郎中。天色黑了，估摸着各家医馆都打烊了，你多敲几家门，把母亲叫吴大公子气病了的事吆喝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rdo;

初七闻言，一跺脚急道：&ldo;大夫人既病了，得快些请郎中，怎么还能耽搁？&rdo;

弦合一啐：&ldo;你个呆子，我母亲要真病了我还有心思跟你嘱咐这么些？快去，记着我说的话。&rdo;初七自幼跟在余思远身边，是他的心腹，有些事弦合也不瞒他。

初七摸不着头脑，懵懵懂懂地领了吩咐，从小角门走了。

秦妈妈出来给弦合披外裳，愁道：&ldo;嚷嚷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吴家的邢大夫人看中了大姑娘温顺贤淑，老爷又看中了吴家的权势，连寒林院里的楚夫人都指望着大姑娘嫁个高门，好拉扯着她膝下的五姑娘也得以高嫁。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谁还管吴家大公子是不是个荒唐的，大姑娘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rdo;

弦合拢了拢外裳，温和说道：&ldo;妈妈也知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所以要解决这件事断不会那么容易，这也仅是第一步，后面的更难呢……&rdo;她抬头看了一眼暗淡天边的半面皎月，莹辉洒在阑角庭花上，颇有几分依约诗意。这样沉静幽谧的景致在侧，她很快平静了下来，只道：&ldo;秦妈妈，你去找些靠得住的婆子来见我，要口风严实，家里亲戚多的。&rdo;

秦妈妈心里纳闷，算不出她要干什么，但房里传出一阵一阵的梵语佛经，像是旧墟枯井里的陈年滴水，死气沉沉的，听得人发闷。她心一横，想反正里面这个是没指望了，不如依着姑娘搏一搏，再不济也坏不过现在了。

她道：&ldo;好，我这就去给姑娘找。&rdo;

看着秦妈妈走了，弦合去檐下拿了四角犀牛素纱灯在手里，照着勾角回廊的路去后门的隐蔽处守着。

父亲快回来了，楚二娘断不会让这荒唐的吴朱轩和父亲撞上，她不希望这门婚事作罢，还指望借姝合的荫佑给自己亲生的女儿谋个高门好郎君呢。

果不其然，她只等了一会儿，就见楚二娘身边的婆子出来送吴朱轩，冬晚天凉，婆子一出小门便缩了脖子，口里殷勤地相送，可不愿再往外迈一步。

弦合只等着婆子回去了，忙蹑手蹑脚地开了角门，去追吴朱轩。

吴家的马车停在后门街巷上，吴朱轩已上了车里，马倌正挥着鞭子要起驾，弦合忙快步上前，轻声叫道：&ldo;吴家哥哥慢走……&rdo;

天寒地冻的晚上，路上行人本就稀少，弦合的嗓音清脆如碎玉珠子落在瓷盘里，轻易便能引到人的注意。

吴朱轩拂开车幔向外看，见是弦合，疑惑不解：&ldo;姑娘是在叫我？我似乎与姑娘并不相识。&rdo;

弦合将犀牛角灯吹灭，上前一步道：&ldo;我是余家三姑娘。&rdo;

吴朱轩敷衍着点了点头，问：&ldo;姑娘叫我可有事？&rdo;

弦合低了头，流露出些许为难羞赧的神色，声若蚊蝇道：&ldo;不瞒公子，您刚才对母亲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生逢乱世，人都势利，少见您这般痴情执念的，小女深受感动。&rdo;

吴朱轩自打跟勾栏瓦舍里的舞姬勾搭上了之后，举家上下莫不嗤之以鼻，及至知道他有意为了那个舞姬要将余家的婚事作罢，都以为他莫不是脂粉气吸多了，熏坏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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