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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语堂和明善心里很清楚,这八个人非泛泛之辈,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再能打也只有两个人。因为明善和尚身份特殊的原因,他们不会伤他性命,但对花语堂却是下了杀心的。
双方酣斗不下,损耗甚大,花语堂已是大汗淋漓,这般不间断的猛击之下,实在难以抵挡,花语堂虽未伤及要害,却也流了不少血,如此下去,该怎么全身而退?
明善同样压力不小,却在听得空气中兵刃划破皮肉的声音时一怔,看了花语堂腰间的乌金葫芦一眼,说道:“花公子,符咒!”
花语堂从怀里摸出颜子觉提前画好的符咒,在明善和他身上各贴了一张,视觉共享突然建立时,两人均是一个趔趄,宛如身体被灌入了铅水一般沉重,原来这破法术使出来如此难受,以后有机会一定督促两位纯阳大仙改良改良。
明善和尚一身佛修,有了花语堂能瞧见阴阳两界的眼睛,再看颜子觉在剑上设置的阵法时,便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当即不再恋战,反而携着花语堂往庙里跑,一把将花语堂抱起,在后者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以他天生神力将人直接举起向长剑猛地投掷,花语堂哪里晓得这和尚翻脸不认人,把他当武器用,眼看整个人就要撞上剑尖时,腰间的乌金葫芦猛地一震,顿时红光大作!
正邪之间的法宝本就水火难容,一边是花语堂鲜血加持的乌金葫芦,一边是有颜子觉阵法辅助的昆仑名剑,灵气激荡,妖风四起,整个庙里被刮起的小石子,碎树枝,供果和烛火,实在打得人生疼。
死士追到时见到便是如此混乱的画面,比起被红光包裹看不清身形的花语堂,那位站在高柱上的年轻和尚更为可怕,一席僧袍,衣袂飘飘,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口中念念有词: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随即和尚将手中价值连城的佛珠,猛地扯断,大喝道:“破!”
任昆仑派的剑再有灵气,却也只是器物一件,因为有颜子觉的阵法所以才能抵挡乌金葫芦多时,现在明善又将注入了佛修的一百零八颗佛珠尽数打向法阵中心的宝剑,单凭一柄器物断难支撑,佛珠过半之际,宝剑已然折断!
花语堂并非乌金葫芦的真正主人,使驭法宝全靠体质特殊,此时他身上血液已快要被抽干,好在两件法宝已分出胜负,再斗上片刻只怕性命难保!花语堂失血过多,疼痛难当,恰在此时丹田涌暖流,不适之症大为缓解,定睛一看却是这糟心的葫芦,擅自侵蚀那把宝剑。
昆仑宝剑本就至清至纯,所以祭于法阵中心,一般来说若是阵法被破,不过就是失效后归为平常,但此时却不同,邪门至极的乌金葫芦若连剑带阵法一同侵蚀……
那么正法,就会变成邪法。
仿佛十多年前的惨剧重演一般,花语堂听见了惨叫,追杀他们的几名高手,接连倒在血污之中,浑身痉挛,不停打滚,八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挣扎着在惨叫里化为肉泥。
花语堂大吃一惊,猛地抬头看向立在高柱之上的明善,方才他一直用佛珠攻击宝剑,而不是攻击阵法,他就是在等这个时候,他不是要破阵,而是要改阵,他一直在等花语堂受伤流血,乌金葫芦自行启动,侵蚀阵法的一刻!
来时明明艳阳高照,此时却被厚厚的云彩遮了光芒, 如入暮色一般,沉重无比。先前灯火通明的庙宇,在两大法宝各展神威后,只剩着一两支幸免于难的烛火,一步步走来的僧人,就像了无生趣的游魂,脸上没有半点颜色。
借着点点暗光,俊逸无比的僧人,冲他微微一笑,只是他唇角的那抹笑意,就如魑魅魍魉一样薄,笑得花语堂寒毛直竖!
空气里飘浮着人肉的味道,还有肉泥里散发出的血气,这两种气味交织,让人想吐,此时此刻,十多年前的惨状与现在情境太过相似,不断将他从苏钰和花语堂之间撕扯。
和尚从柱台上优雅一跃,踩着肉屑走向花语堂,甚至从容到还从翻倒的供桌上顺手拾了木鱼过来。
花语堂失血过多,暂时动不了,戒备的盯着明善,那僧人却只是拖了两个蒲团过来,一个给花语堂垫着,另一个自己坐着,然后摆好木鱼,轻轻一敲,笑道:“花公子灵力虽高,却没有修为,所以心隐道长绑上的牵魂丝,只能是他探知到你,你却无法感知他,也就是说……只要花公子魂力大乱,必会影响到心隐道长,他自然知晓事情有异。”
明善忍不住为花语堂轻轻鼓了鼓掌,继续说道:“然而到了此时此刻,心隐道长还未心神大乱,可见花公子是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的人物,什么场面都能稳得住。”
“大师谬赞,花某原以为大师就只会在小姑娘面前做做姿态,没想到演技这般好,男人也一样能骗得团团转。”花语堂嘴上虽开着玩笑,眼神却紧盯明善,心里又一遍遍的骂着那贪吃闯大祸的乌金葫芦。
从前只知道它会吃妖怪,魂魄和鲜血,哪里晓得这么不忌嘴,连阵法都吃!吃也就算了,还能边吃边污染!就是这么邪门到家的东西,怪护短的,若不是它感知危险突然启动,花语堂不是被死士杀死,就是撞上剑尖而亡……
哪怕是现在,它也像是知道花语堂失血过多动弹不得,吃了的灵力还会偷偷分他一些。这破脾气,实在是太像它真正的主人了。
“花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师赐教。”
“公子请说。”
“大师一身佛修,若是继续修行,自有前途,即便是贪恋权势,也已经是圣人面前能说上话的人,钱财用之不尽,却与连微真人合谋,是为何故?”
明善摇了摇头,笑道:“贫僧与连微真人并无瓜葛。”
话音一落,木鱼声再度响起,忽而有序,忽而杂乱,紧紧慢慢,敲得花语堂心烦意乱,脑子变得混沌一片,而他躺着的地面就像有了呼吸一般,能通过跳动的心脏,与之相连。
接着就是婴儿的啼哭,铺天盖地而来,只觉得自己即将被哭声淹没,尚未成型的小生灵,哭诉着父母的不仁,没能出生在世上,就变成了敬献于此,深埋这片土地之下的祭品。
花语堂的心脏被木鱼声逼得不受控制地突突乱跳,好似再这样跳下去,就要爆裂开来一样,花语堂知道,明善在乱他的魂力,他要干扰和宫素在另一边破阵的颜子觉,这里已经出事,那边万不能有失,否则这个小镇又将经历一次无妄之灾。
木鱼声越催越紧,千婴万尸之中,花语堂不断下坠,目光所及越来越暗,粘稠的黑暗之中忽然现出了一只手,将花语堂一把揽住,和尚的声音隐隐而来,却是透着笑意的一句:“心隐道长。”
花语堂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颜子觉,到底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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