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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张心玲憧憬着女儿可以考上县高,然后需要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模板厂的老板娘又阴魂不散的打来电话,她这次的语气很温和,“张心玲啊,你还是来上班吧,如果你干不了车间活,你就去割管也行。”
“割管?割管我能干了吗?”张心玲知道,模板厂里的活一般都很累,这割管的活儿一听就是灰尘四起的脏活,也许,割管她也干不了。
“割管啊,那活儿可好干了,谁都能干了,你就来吧。”胡艳强忍着烦躁尽量温柔地说。最近,上面检查的紧,她都闹心死了。你说弄个残疾人上岗咋就这么费劲呢?好几个挂名的残疾工人,不是这干不了,就是那不干的,真没几个能上岗的。这要是上面来检查,露馅了什么的,可怎么办啊?
既然老板娘给自己安排了另外的活,如果差不多,她张心玲愿意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想了很多,每年的保险费,如果用自己的钱继续交,那肯定很吃力。她说一切都无所谓,那也是在老板娘的强势下让她做出的无奈选择。其实,张心玲的内心也是很矛盾的,既然,老板娘打来电话,这也算是给她找了个台阶下,她还是见好就收吧。她在人家老板老板娘那里算什么啊,可别不识好歹,再惹毛了人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张心玲答应了第二天就去上班。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割管”那活儿已经有两个男工在干了。车间主任见老板娘亲自安排张心玲割管,他竟是满脸堆笑啊,他手舞足蹈地给张心玲介绍,“张心玲啊,你就负责在后面抬管,你和李师傅一起把管抬到这个架子上,然后,你就看着李师傅,他割下来一段,你就在后面向前推一段。这活儿啊,可好干了,来,你过来比量一下啊。”
说完,胡主任告诉刚才还在抬管的那个男工,让他去大车间的流水线干活。现在大车间缺人,小车间也缺人,到处都缺人啊,他都快急疯了,纵使是他三头六臂也分身乏术啊。现在送过来一个人,即使这个人干活差一点,总比没有强啊,唉,他这个没有兵卒可用的将军当的实在是太难了。
看着那六米长一根一根的铁管,看着那割管时四处飞溅的火花,张心玲的心就凉了半截,“原来老板娘是让我干这活儿啊?”张心玲咧着嘴,皱着眉,“这是什么破活啊?这活儿我恐怕也干不了。”
张心玲不经意间的牢骚被车间主任听到了,他很不耐烦的说,“这活儿多简单啊,就是抬抬管,推推管,这有什么干不了的?”
唉!既来之则安之吧。张心玲告诫自己,现在你是弱者,等你什么时候强大到足可以和命运抗争的时候,才有资格向命运说不。所以,在你强大之前,你就必须向现实低头,接受命运的安排。
于是,张心玲苦着一张脸,伸手去抬管,这一抬不要紧,由于她准备不足,力量有些不够,钢管那头高,这头低,差一点就把她弄倒了。张心玲打了一个趔趄,然后提高了手劲儿,才勉强把管抬到了割管架子上。“我的妈呀!这管也太沉了啊!”
一根钢管快要割完的时候,那个李师傅已经离她很近了,他微笑着对张心玲说,“你的手啊,千万不能过这边来,小心割了手。”
张心玲点了点头,她也在考虑这个安全问题呢。正在这个时候,有几个飞溅起来的火花,落在了她毫无遮拦的手套和衣袖之间保护盲区的皮肤上,张心玲手一哆嗦,“妈呀!”她大叫了起来,她手里的最后一截钢管也掉到了地上,还差一点砸到了她的脚。
张心玲含着眼泪,带着哭腔,“这活儿我可干不了,主任,您还是找别人吧。”
车间主任皱着眉头,神情严厉,“连这么简单的活儿,你都干不了,我看你还是回家去吧。”说完,车间主任不再理会张心玲,自顾自地向筋板车间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无数个问号不停地在张心玲脑子里徘徊,“我是做好了很多设想来到这里的,难道我真的要再次放弃吗?不能啊,如果我就这样走了,那么这里的老板、老板娘,车间主任,还有别的工人,也包括我的家人,他们都会看不起我的。别人都能干,只有我干不了吗?女儿常说,她的妈妈很坚强,在女儿心中,我就是她最好的榜样。而我也必须表现出坚强的一面,让女儿知道,生活中的艰难困苦并不可怕,只要我们有决心去面对,一切都可以战胜!”
想到这里,张心玲似乎浑身充满了力量。她跟着车间主任,回到了筋板车间,她告诉车间主任,她要留在这个车间里干活。
车间主任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如果你想打筋板,那你先去那台机器切三零的小板吧。”车间主任指着张心玲第一次干活的那个机器,毫无温度地说着。
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不得已需要面对的工作了。什么震耳欲聋的机器声,什么随时可能遇到的危险,无论有多少不喜欢这里的理由,张心玲都已经决定接受这份工作了。还好,她并不是真的干不了这份工作。当内心的恐惧和抵触情绪慢慢消散,她也适应了这份工作,很短的时间里,她的工作就干的又快又好了。
车间主任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就说嘛,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能干了这工作。”
张心玲苦笑了一下,上天好像早已经安排好了给你的生活,想逃是逃不掉的,兜兜转转之后,她最终还是回到了福利厂。回到模板厂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了几年之后终于回到了家里一样,而这个家呢,对于她来说,和陌生几乎没什么区别,在这里等待着她的会是怎样的未来呢,她现在还无从知晓。
虽然这个模板厂是福利企业,但模板加工属于重工业范畴,一般残疾人干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所以其实车间里干活的人大多数都是正常人。混迹在这些正常人之间工作,张心玲的工作能力也并不逊色。
似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张心玲就这样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每天下班回家,张心玲都可以吃到女儿亲手做的饭菜,让她心里很温暖。劳累了一天的疲惫身体,也变得不那么难受了。
“佳心啊,谢谢你每天给老妈做饭吃,辛苦了!”
“没事儿的,妈妈。现在我每天放学路过菜市场时,都会买点菜回来,和我一道的同学,都管我叫‘管家婆’。我告诉她们说,我做的饭菜可好吃了,我爸和我妈都喜欢吃我做的饭菜。她们都馋的不行,说有机会就来我们家吃饭呢。妈妈,她们都不会做饭,您应该为有我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吧?”
“是啊,你一直都是老妈心里最大的骄傲!”张心玲的脸上荡漾起一丝幸福的微笑。
张心玲很庆幸,她没有放弃努力,最终留在了模板厂。在女儿心中,也一定是想看到自己的妈妈,在生活中闪闪发光的样子。女儿是她的骄傲,那么,她也一定要成为女儿的骄傲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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