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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2页）

&ldo;真巧。&rdo;少年捋了捋被风吹到脸边的长发，苍白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神秘的笑，道：&ldo;我也叫姚仁。&rdo;

&ldo;好！有缘！过几天我请你喝酒。&rdo;姚仁兴奋地高喊了一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大名已被这少年不动声色地盗用了。‐‐其实也谈不上盗用，这镇子原本以姚姓为主，光叫&ldo;姚仁&rdo;的就有七八位。多此一人，不算稀奇。

&ldo;谢了，我不喝酒。&rdo;少年婉言相谢，深知自己的食忌早晚会招惹麻烦，不免感到一阵羞愧。可惜这话姚仁却没听见，已大步地走了。

看着姚仁的背影，少年回过头来，身无分文，饥饿无比，却仍像只呆头鹅般傻乎乎地站在众贩之中。半晌，旁边卖樱桃的老汉终于问道：&ldo;姚仁，你真是来摆摊的么？&rdo;

少年一愣，一时还未想起这就是自己的名字，脑子用力一点，道：&ldo;是啊，老伯。&rdo;

&ldo;那末，你为什么不吆喝？就算你很会拔牙，也得用力吆喝，才会有人理你。何况这是你来的第一天，谁也不认识，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不吆喝怎么行呢？&rdo;

&ldo;我很饿，没力气吆喝。&rdo;他老实地答道。

&ldo;这是半碗樱桃，我卖剩下的，你先吃了吧。&rdo;

&ldo;抱歉得很，我……不吃樱桃的。&rdo;

&ldo;就算饿死也不吃么？&rdo;觉得少年不识抬举，老汉顿时不高兴了。

少年讪讪地一笑，没有答话。

&ldo;随你便罢，看来今天你是挣不到钱了。现已日暮，这集市已渐渐散了。&rdo;老汉站起身来，收拾起罗筐和担子。

少年皱起双眉，正在想自己该往何处落脚，听得另一个方脸长鼻，卖糖炒栗子的中年汉子碰了碰他的胳膊，粗声粗气地道：

&ldo;你要吃花生么？我这里还有半包，是我老婆用盐煮的。……看你这小子白脸净面的，也不像是受过苦的人，怎么忽然间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你娘老子都死了么？&rdo;也不管他要不要，将一个纸包硬塞了过去。

&ldo;哦！盐煮花生？这是我姐姐最爱吃的，她生闷气的时候，一次能吃满满一碗呢。闻起来真香！里面用茴香和糙果，对么？我母亲特别喜欢茴香。多谢大叔！&rdo;少年充满感激地说了半天，顿了顿，又好不意思地摇了摇头：&ldo;不，我不能吃花生。很抱歉，谢谢你。&rdo;

&ldo;连花生也不吃，你是有病么？&rdo;

&ldo;这个……咳咳……我……总之……&rdo;

&ldo;我这里还有一个烧饼，烧饼你总能吃吧？&rdo;

&ldo;请问上面可有葱和芝麻？&rdo;

&ldo;废话，没有这两样那还是烧饼？&rdo;

&ldo;抱歉得很……&rdo;

&ldo;老弟，你这麻烦的毛病是怎么弄出来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rdo;

&ldo;想必大叔也看见了，我先天不足。&rdo;

&ldo;哦！&rdo;那一群贩子交头接耳了一阵，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讨论了半天，终于道：&ldo;小子，馒头你总吃吧？&rdo;

&ldo;……我没有钱。&rdo;

三人从怀里各掏出一枚铜板，交到另一个贩子的手中，从隔壁的摊子上买了一个馒头：&ldo;拿着吧，这也就是三文钱一个，算是大叔们请你的。小小的年纪，这不吃那不吃的，怎么长大呢？&rdo;

那馒头白暄暄的，热腾腾的，交到手里，微微发烫，上面的薄皮紧崩崩的，没有一丝皱纹。少年心头一热，颤声道：&ldo;谢谢各位大叔！&rdo;说罢，低下头去，将馒头一小块一小块地掰下来，递到口中，细嚼慢咽。

&ldo;啧啧，你就这样吃馒头呀？‐‐真斯文！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吃馒头，回去我也教我家闺女去。请问烙饼卷大葱该怎么吃？&rdo;

&ldo;我没吃过。&rdo;少年很客气地答道。

&ldo;你若吃起它来，绝对不会像是在吹喇叭，对么？&rdo;

&ldo;我想不会。&rdo;

群贩又嘀咕了起来。

那馒头大得好像一块枕头，人群都散尽了，他还没有吃完。渐渐地，长街上烛火荧荧，行人冷落。他独自站了一会儿，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钱，居然连个落脚之处也没有。仓皇之中拉住一个路人打听，方知小镇东头的山腰上，有一座荒庙，以前是叫花子们常睡的地方。

&ldo;那里倒是可以辟风辟雨，只是不大辟邪。小哥若还有别的去处就不要去了。听说……闹鬼。&rdo;

……

那庙看上去果然颓败。

窗纸上纵横交错着蜗牛吐下的银线。大门虚掩着，歪向一边。门前长糙埋径，几块断石，零落一地，一株老树被一枯藤缠得枝脉卷曲，张牙舞爪。山庙的背面是一片更加荒莽的山麓，连绵起伏，不见尽头。辱白色的山雾却像狂泄的海水从山顶涌下，在山庙的上方平铺开来，当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远处春雷隆隆，闪电辟空，那漩涡缓慢地旋转，在电光下，升腾着一团可疑的红色……

可是雨声和隐隐的雷声，反倒给山庙增添了一种异样的宁静。他走到门口，看见一排雨水沿着前檐滴下，打在破碎的琉璃瓦上。门左有一只破了口的水瓮，水滴在那里溅出一种奇异的回声。疏密有致，仿佛隐含着某种诱人的节奏。他久久地凝听着，思绪滑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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