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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纵然如是,你也当注意一些,莫要叫流言传了出去。&rdo;见钟氏面色阴沉,钟景仁只得出言劝慰,语罢又叹了一口气。
钟氏勉强笑了一下,点头道:&ldo;我省得,长兄也应知晓,我自有分寸。&rdo;说着她便又沉下了眼睛,冷声道:&ldo;所以我今日带着蔡氏出来了,我就是要让他们知晓,他一家三口的命,都在我的手里,别以为我抓不住把柄便没办法治他们!&rdo;
听了这话,钟景仁深知说得再多亦是无用,遂摇了摇头,不再劝了。
钟氏拧着眉头站了一会,方渐渐转过了神情,向钟景仁说道:&ldo;罢了,这些琐事何必说它。还是说说别的吧,我之前也未来得及细问,那管瓷窑的吴匠师可是做了七、八年了,与我们家一向亲厚,长兄为何要将他换了?&rdo;
一听见&ldo;吴匠师&rdo;三字,钟景仁的面色便有些不好看。
他将衣袖拂了拂,似是要拂去那看不见的尘埃,沉声说道:&ldo;吴匠师便是做得时间太久了,久得生出了旁的念头,被我查出他竟私自克扣底下人的月俸,更暗中藏了上佳的瓷品私自贩卖。便是我忍得,秦家也断留不得这样吃里扒外之人。&rdo;
他说话的语气极重,神情亦变得有若寒冰。
第104章暗香逐
钟氏闻言大吃了一惊,提声问道:&ldo;竟有此事?&rdo;语罢她的脸色便也沉了下去,冷声道:&ldo;我就说呢,好好的长兄为何要换人,原来竟是人心思变。&rdo;
钟景仁此时的神情有些感慨,喟叹道:&ldo;小妹说得精辟。人心,确然最是易变。&rdo;
听得此言,钟氏也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是。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钟氏方劝慰地道:&ldo;长兄勿要烦恼,既是此人已经遣走了,损失也不算大,倒是不必理会。说起来,我恍惚听钟良说并州的砖窑出了什么事,前几日我忙着,便未及听你细说,如今倒要问问长兄,那壶关窑出了什么事?&rdo;
壶关位于上京城外两百里处,隶属于并州,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民户不足两千,县下只辖一城,便是壶关城。此城离着上京只有一、两日的路程,却远不及上京邻近诸县繁华,堪称贫瘠之地。
秦家的砖窑便设在壶关城外,因烧制出的砖颇为耐用,向来便有壶关砖之称。
听得钟氏提及壶关,钟景仁的面色便有些发沉。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却仍是抹不去眉间的那一抹郁色:&ldo;壶关窑今年烧出的砖,数量比去年减了两成。&rdo;
钟氏猛地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他,半晌后方问道:&ldo;如何会少了这许多?出了何事?&rdo;
钟景仁的眉头皱紧了些,沉声道:&ldo;那里的黏土不知何故,竟大不如往年,数量也少,成砖数便也跟着少了。&rdo;
闻听此言,钟氏一下子忧心忡忡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捻着麻衣上的线头,怔怔语道:&ldo;这可如何是好?&rdo;语毕复又看向钟景仁,眸中涌出一丝期盼:&ldo;长兄可有补救的法子?&rdo;
钟景仁经营秦家窑厂多年,钟氏对他极为信任。
&ldo;法子倒是有,却难。&rdo;钟景仁的眉心拧成了川字,神情越发忧虑:&ldo;大匠说,离壶关三百里有一座小城,那里有上好的黏土。我派钟良去看过了,确有其事,只是……那里却是杜家地界。&rdo;
&ldo;杜家?&rdo;钟氏喃喃重复,旋即一惊,看向钟景仁问道:&ldo;莫非是……襄垣杜氏?&rdo;
钟景仁点了点头,眸色越发沉重。
襄垣杜氏亦是陈国大士族,虽不能与薛、桓这般冠族比肩,却也差不了多少。杜氏家主杜行简正值壮年,如今官至骁骑将军,人称&ldo;杜骁骑&rdo;,却是个行事狠辣之人,据说当年与汉安乡侯曾有过节。
秦家居于青州,正属汉安县辖区,那杜家本就与汉安乡侯不和,如何会允许秦家在自己的家门口开窑厂?
林氏眉间忧色愈浓,哀怨地道:&ldo;怎么竟是他家?这样一来,岂非那砖窑便办不下去了?&rdo;
钟景仁连日来为此忧心,闻言亦是满脸的无奈:&ldo;所以我说,难。&rdo;顿了顿,又道:&ldo;我已令钟良去了益州,看那里有无合适的地方。&rdo;
他的话并未令钟氏轻松多少,她仍是眉尖紧蹙:&ldo;便是再换旁处,亦是不易的,谁知道又会撞上那个贵族士家?&rdo;她说着便叹了一口气,向案边的扶手椅坐下了,亦示意钟景仁坐了下来,亲手斟了一盏茶给他。
钟景仁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怅怅地道:&ldo;小妹说得极是。原本壶关开窑,便是因有萧家说项,我们才拿了下来。如今这府中的情况却是……&rdo;
他说至此处便收了声,面色越见沉郁,额头上累起几道深深的皱纹。
钟氏怔了一怔,却是会错了他的意,遂苦笑道:&ldo;长兄之意,我自是明白。只是,那萧家却不大靠得住,亦不足信。自夫主去后,那萧夫人只来过一遭,态度很是冷淡。如今他家中族学出了事,可是长兄也看见了,萧家根本就没想过来寻我们帮忙,宁肯停了族学,也不愿开口求助。若是夫主还活着,定不会如此的。&rdo;语罢长叹了一声,满面无奈。
钟景仁倒被她说得愣住了,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摇头道:&ldo;我并非此意,小妹误了。实话说予你,我一直并不觉得萧家如何好,只是当初妹夫与太夫人坚持,才走了萧家的路子。依我本意,秦家若能不依附于任何一族,才是最好,只是……&rdo;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有瞬间的悲凉,语声亦渐低了下去:&ldo;……只是,这条路到底难走,我们钟家……便是一例。&rdo;
言至此处,他那双平和的眸子里,终是涌出了一丝怅惘,叹了一声,不复再叙。
钟氏被他一言勾动心肠,回思家族旧事,多少雄心壮志皆被这冷落的世情消磨,族人凋零、门第低微。这般想着,她亦是满腹愁肠,跟着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两个人皆不曾说话,唯凛冽的北风时而掀起厚帘,将冰寒的冬意送入房间。
静默良久后,钟景仁方站起身来,将衣袖展了展,慨然道:&ldo;罢了,往事已矣,何必再提。&rdo;说着便缓步行至门边,挑帘往外看了看,复又回首向钟氏笑道:&ldo;你这里的梅花开得倒早,方才起了阵风,我还闻见了梅香,是去年那棵玉蝶开了么?&rdo;
钟氏见他岔开话题,自是知晓他是不欲自己心忧,便也打起精神来笑道:&ldo;哪里是玉蝶,那边打着苞的才是呢。&rdo;说着她已行至钟景仁身边,伸手指向另一个方向道:&ldo;那一棵开得米分馥馥的,是今年才从西暗香汀移来的,五娘说是傅米分,下雪时赏看最佳,比之红梅孤艳,这花又别有一番柔而不弱的风骨。&rdo;
钟景仁&ldo;唔&rdo;了一声,捋须点了点头,亦不出门,只立在门边远远地观赏。
钟氏立在钟景仁身侧,遥遥地望着那株傅米分,陡然想起一件事来,沉吟了一会,轻声问道:&ldo;既说到了五娘,我倒要问问长兄,今日为何突然提起要观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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