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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3页）

我赶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袁海开的车，我路上眼睛都没闭过。满脑子一片混乱，眼前总是上次在家的时候，我爸妈说的那些话。

难怪老太太想让我多在家里住些日子，难怪沉默寡言的他会破天荒地问李祝融的工作，难怪他会问我几时回来，难怪我回家的时候，他一次比一次瘦……

他那样老师的人，烟也不吸，酒也不喝，兢兢业业教书……

为什么会是他。

我总也记得，我爷爷死的时候，肝癌骨转移，那样的老军人，也痛得哭号，求医生给他打一支止疼药。我那时候才五岁，看得害怕，我问他：&ldo;爸爸，是不是我以后也会这样痛？&rdo;

他说：&ldo;不会，爸爸和爷爷关系比较近，要长癌症也是长在爸爸身上。&rdo;

一语成谶。

当我因为佑栖的一个拙劣的玩笑，借着癌症纵容自己，在最舒适的病房里，和李祝融说着人生，说着爱情，说着那些矫情的往事，原谅不原谅的时候，癌症却结结实实地落在我爸身上。

我以为我回来那趟，是我瞒住了我爸妈。

原来是他们瞒住了我。

-

老太太红着眼睛，给我们开的门。

我爸坐在沙发上，像个犯了错的学生，紧张地看着我，面前摆着诊断书。

我鼻子发酸。

熟悉的诊断书。

然而这次却不再是玩笑。

是晚期。

我险些站不起来。

&ldo;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rdo;我怕看我爸脸上那让人心酸的局促表情，别开眼睛问我妈。

&ldo;你爸不让告诉你，说是早一天知道就早一天担心。&rdo;我妈用围裙擦着眼睛：&ldo;我怕你这个月不回来了，你爸想见你……&rdo;

我只觉得眼前发黑。

李祝融伸手扶我：&ldo;老师，你别着急……&rdo;

我挥开了他的手。

&ldo;我要带我爸妈去c城，我要去博雅，我们的事先撂到一边。&rdo;

除了眼前的这件事，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说：&ldo;好。&rdo;

-

我妈做菜的时候，我坐在地上择白菜。

&ldo;……大半辈子都过来了，黄土埋半截了，我们没有多少日子了，今天是你爸，也许明天就是我……&rdo;

&ldo;别乱说。&rdo;我打断她：&ldo;我爸现在还好好的呢，你也好好的。&rdo;

&ldo;我们都老了，你说你这样子耗着，没老婆没孩子，以后我和你爸眼一闭走了，还有谁管你呢？那个姓李的，哪是什么好人？你看他恭敬礼貌的，其实他是看不起我们这种人家的，你要找个普通人也好，要是欺负你了，你妈拼着这张老脸不要，还能帮你去闹一闹。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送给别人家欺负……&rdo;

&ldo;你别乱想，我过得挺好的。你也想开点，这病是治得好的……&rdo;

&ldo;哪有癌症治得好的？不过是拖日子……&rdo;老太太哑着声音：&ldo;我和他过了一辈子，也算够了，能多出来一天，就念他一天的好……&rdo;

我和我妈一样，眼泪浅，怕惹她伤心，择了菜就去客厅了。

我爸在看新闻。

他一辈子都是好人，什么都往好了想，别人占他便宜，他也木木的，不知道被我妈说了多少回。有些老师喜欢批评时事，指天画地，他却一句大话也不会说，总是沉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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