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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1页）

酒精的量已经快达到顶点了，因此我选择了“好茶”。我们喝茶，抽烟，聊聊现在和过去。我们几乎在任何时刻都不谈未来，因为未来可能压根就不存在，或者随时都会结束。

酒一到量就会勾引我回忆往事。我们虽然从不展望未来，但我们像所有的衰人一样，喜欢追忆往事。我们开始一起回忆那些“战斗”的日子——它一部分在酒桌上进行，另一部分的确是真正的刀光剑影，现在想来真是美好的时光。

“李哥”这两个字只是向外人的称呼，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或者跟相熟的朋友在一起，我就叫他“炭黑”，更多的时候会叫他“李屠”——前者是因为他的脸的确非常黑，后者是因为他打架凶狠，堪比屠夫。妈的，他的确是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家伙。李屠比我大一岁，是我的发小，喜欢留小平头，上面满布着光秃的斑点，这并不仅仅是他顽皮的童年的烙印，也有这几年混生活的代价，因此，他似乎是故意尽可能地留小平头，好让那些光洁的疤痕作为一种“资深”的标识展露出来。你或许会很奇怪，这年头居然仍有人凭借一个拳头就能吃饱饭，李屠就是这样一个仍旧活在冷兵器时代的人。他的存在，尤其是他存在得很好，鲜活而又朴素地表明了我们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真理。

后来，我有几次所谓的替人“解决问题”，他帮过我不少忙。

这时他开始喝啤酒，“我得和你喝得一样醉，这样才有资格和你聊。”

他一口气将六瓶小瓶装啤酒打开，开始一瓶瓶地喝。这就是李屠的方式。我们又聊了很多过去，包括有一次“拳打镇西单”——“镇西单”是一家宰人无止境的夜总会。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我的另外一个目的。我今晚来这儿，可不仅仅是和他聊天的。

“这儿不仅有新茶，还有新小姐。”他笑了笑。

“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从不好这一口。”

他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居然忘了，你一直是三好学生。”

李屠老总给我安排了一个很专业的正规按摩，我的身体的确需要放松一下，然后我打算再好好地睡上一觉。没有比睡眠更有助于保护我这酒精侵蚀的躯体的了。路过我的暴发户朋友房间时，我推开门看了看，他正一丝不挂在躺在房间的床上，一条浴巾马马虎虎地遮住他的下体。

我又想到了那张光盘。

这时两个身着旗袍的小姐微笑着走进来，看到我在这儿，给了我一个更强烈的微笑。老式的旗袍，老式的发髻，老式的床，老式的桌椅和灯笼，这都是李屠的花招。所有这些老式的怀旧的东西，让他财源滚滚。人们总是喜欢变着戏法儿享受。人们的感官刺激不仅需要呼唤未来感——那意味着裆部开口的皮裤、铁皮胸罩和金属高跟鞋——人们也需要缅怀古人，以产生更强烈的性兴奋。

我坐在沙发上，点着一支烟，看着她们长舒广袖，旁若无人地拥抱在一起。她们并不介意我在这儿看下去，但我知道我不能再看下去，虽然我不清楚这是什么游戏，但我很清楚一点，如果再看下去将极有可能破戒。我向躺在床上抽烟欣赏的刘德农挥了挥手，走了出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我们就这样一直听音乐，听唰唰的雨声（1）

我终于醒了过来，嘴里又干又涩，头痛欲裂。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也辨不清方向。我非常难受，却又一点都不想动，身体仿佛锈住了一般。我酝酿了很长时间才下定决心转一转头，环顾一下四周。这时我终于发现了我在潜意识里想要寻找的东西——床头柜上那瓶矿泉水。

我摸过来一口气喝光，顿时感觉到体内所有的细胞都在欢畅地淫叫。

我的意识止于那个漂亮的按摩技师与我礼貌地道别，其它的一片空白。我也没有记清我的梦境，或者压根就没有做梦。幸运的是，我记起了更早一些发生的事，尤其是那个约定。我必须在十点左右给那个视频女打电话。我看了一下手机，现在刚九点，还有足够的时间。

我站在窗前，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个不停。对面银行门口有两个保安端着枪来回走动。从我所处的位置看，他们就像两根小手指肚那么大。我开始想象用一把狙击步枪射杀他们的可能性。我试着透过想象中的瞄准镜，看到他们宽广、厚实而坚硬的肩膀，还有他们的脖颈与后脑。他们的整个头部被钢盔严严地挡住，躯干部分也一定穿了防弹衣，但射杀脖颈和下面的椎管也足以要了他们的命，这对一个狙击手而言易于返掌。我想象开了第一枪以后，另一个会怎么反应——他会愣上一秒或者几秒吗？如果这样他也会挨上一颗子弹，成为第二具倒地的尸体。如果他反应足够快，应该赶紧躲到运钞车的另一面，躲开弹道，并用最快的速度搜寻藏在楼房里面的狙击手……

无论如何，这个想法吓了我一跳。

接到这个活儿以后，我的头脑里经常产生类似的狂暴想法。我常常琢磨杀死人的种种可能性和方式方法，比如怎样在狭窄的电梯里制服一个或几个攻击者——用最快的速度向对方的眉眼处出拳，几乎在一个瞬间击倒两个人，然后再用同样的速率攻击另外几个，最后扭断他们的脖子，或折断他们的手指。面对一个远远强大于自己的攻击者时怎么办？——我可以利用身边的任何工具，比如踢开热力管道的阀门，用滚烫的蒸汽烫死他，或者用突然飘来的绞索套住他的脖子，用力拉升，狠狠地吊死他……

这些都是动作电影里的场面。

我还常常幻想自己变得无比庞大，像巨大的变形金刚，或者强壮的外星怪兽，把城市踏成一片片废墟，看着脚下那些惊慌而渺小的人类如何四散奔逃，哀嚎不已。

这也是动作电影里的场面。

我洗了把脸，又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点上一支烟，来到隔壁我那暴发户朋友的房间。里面充满了酒气，那是酒精在胃中经过二次发酵的气味，这种来自地狱的气味简直是致命的。当然，我的屋子也应该是类似的味道，只是因久居而不闻其臭而已。我几乎是捏着鼻子靠近他，推了他一下。他睁开充血的眼睛，张大嘴巴，看了我好一阵子，然后把头搁下，说要再睡一会儿。

我决定不与李屠道别，直接回到街上。凛冽的空气让人舒服极了，仿佛肠胃被人从肚子掏出来，放在冰水里彻底地清洗了一番。我相信如果再在房间里呆下去，要么会被不知不觉地闷死，要么会把所有的胃中之物都吐出来——包括肠胃本身。　。。

第三章　我们就这样一直听音乐，听唰唰的雨声（2）

看来这个时间也只能去吃点垃圾食品，我不得不找了一家麦当劳，胡乱塞了一些激素与脂肪。幸好喝了两杯咖啡，身体稍稍舒服一点。

打车回到公寓时恰好将近十点。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一阵子，翻出她的电话，然后泡了一壶绿茶。我似乎好久没喝绿茶了。

打了三遍没人接。打第四遍的时候，我听到听筒里响了一声蜂鸣。应该是短信来了。我不再拨打，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里果然出现了一个信封的符号。打开一看是她的短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刘总的助理吧？我们最好用短信谈。

我给她回了过去：

我年纪大了，发短信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

她很快回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八零后”们有着发育过度的手指。以下是我们以短信的方式进行的谈判：

她：你倒是挺幽默的。不过欣赏你是一回事，生意是另一回事。你砍价吧。我知道我的价码要高了，你出个实在价吧。

我：我们不是在买衣服，也不是在买米买菜，小妹妹。

她：无论买卖什么，必须以双方都满意的等价交换为原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