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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在这些年轻伢子妹子在眼前,李保长狠狠地骂了一句“猪日的”的后说:“走走走,杆伢子,到你家去,找你爹。”
迈进堂屋人冒站稳,李保长便喊开了:“水生,水生,出来撒,在不在咯,死到哪里去了呢。”卢水生此时正与老婆孙花妹在后院菜园子里挖着窖,听到外面大喊的声音,知道是李保长来了。
水生放下手中锄头,拍拍手掌,嘱咐孙花妹倒杯水给李保长。他四十开外,身体强健,眉目端正,是一个实在的人。他与李保长的关系很好,没有不说的话,从小就是这样,打打闹闹直到各自成了家立了业也没有停止过。拿村里人的话来说,他们俩是共穿一条裤子,共一个脑袋的人。村里有什么事,李保长一般都会向水生请教,讨一个万全之策。李保长还曾在村上说过,谁不拿卢水生当一回事,别怪我不客气,我就拿他不当半回事。
李保长也不是吹牛的。那一年大字不识一个的他当了保长,本来这个职位是卢水生的,但卢水生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便将他推到了保长的位置。一次,一个混混叫龚秋的,把卢水生家的牛给偷走卖了。这还了得,李保长内查外调,硬是把龚秋给揪了出来,将他吊在卢水生家门前的大树上就是大半天,还是卢水生说情将他放了下来,并请了郎中为龚秋疗手臂上的伤。但李保长还不依不饶逼他把那头牛赎了回来,不过钱是卢水生出的,那卖牛的钱都被龚秋给挥霍了,他出不起,对卢水生说得慢慢地还,水生也不要了。自此,龚秋对水生毕恭毕敬,自然也不敢惹李保长了。
尤其让龚秋感激涕零的是卢水生出面找到媒婆子,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让龚秋成了家,有了子和女。就凭这点,他每逢过年过节都要请上卢水生一家去他家喝上一二口,当然,也会拉上李保长,一来二往他们三家成了很要好的了。
水生刚从屋后进入堂屋,李保长就将手中紧攥的纸片给卢水生看,告诉他这是鬼子的飞机上掉下来的,问他你后院就没有掉这个东西?卢水生摇摇头说没有。卢水生接过纸片看着看着,眉头紧锁起来,紧绷着脸,脖子上的青筋直鼓直鼓,抬起头双眼冒火一样盯着李保长。李保长喝完一口水抬头看水生吓了一跳,赶紧说:“水生,没事吧,啊。”
“他娘的小日本,真他妈不是人,禽兽,这不明显在恐吓吗?”卢水生愤愤地大骂了一声,手往桌上猛地一拍,桌上的茶碗被震得摇摇晃晃。
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二人开始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来,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头绪。
虽说这个村子没有被日本鬼子统治过,但村子里的人们通过从外地逃难过来的人嘴里听说过鬼子的残酷,都说他们不是人,是来自海上的一群凶恶的魔鬼。日本人没看见过,可天上的鬼子飞机却看到过,偶尔会经过这里,尽管没有投过弹,但刺耳的轰鸣声足够让他们惊怕的,生怕那一会儿真的会象许多人说的那样,飞机屙“屎”。
日本人说得出做得出,李保长和水生早有耳闻。
国民党有一支部队就驻扎在村子的附近,时常能从他们的口中打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1937年的南京惨案他们听说过,说得好恐怖的,听得让人全身发麻打颤,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还不敢闭眼,似乎一闭眼,那些血淋淋的鬼子刺刀就在眼前。
一阵沉默后,水生想起了耿营长,他说:“看这样行不行,吃过饭,我们去找耿营长,看他有什么办法。”
李保长:“好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他呢?”
这时,孙花妹出来了,一头短发,圆圆的脸,一看就是一个手脚麻利善良大方的农家妇女。她笑容可掬地要留李保长一起吃晚饭。李保长打趣问道有么子好菜。孙花妹说了一些萝卜白菜后,又说她可舍不得杀鸡宰牛,不过有一只野鸭子,是杆伢子打的,可以吧。听得李保长嘴巴直咂直咂连声说好好好,来盘花生米更好。正说笑间,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喊:“好什么好啊,李保长。”
众人朝外望去,见一人大大咧咧走了进来。
“你这秋崽子,喊什么喊,死了堂客啊,这么急。”李保长见是龚秋,边笑边骂道。
进屋来的正是龚秋。五大三粗胖墩墩,露出二排白牙也还蛮觉得可爱。
卢水生问他有何事?他说带来了一只烧鸡。打开一看果真是,乐得李保长合不拢嘴,却又严肃起来,问龚秋是不是偷的?龚秋急了,忙解释说这只鸡是他家的,昨天晚上起床小解时,听到鸡笼那边有响动,就过去看个究竟,没想到是一只黄鼠狼在偷鸡,他想去寻根棒子,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把动作弄大了,黄鼠狼跑了,鸡已奄奄一息了。
听完,大家都笑了。李保长高兴地说:“好啊,又是鸡,又是野鸭子,今天算有口福了,水生,今天得多喝点。”这时,卢水生没管李保长的话,问孙花妹卢杆兄妹他们怎么还没有回,孙花妹说他们早回来了,小林子和苇妹子在河边杀鱼,杆伢子在练功。
孙花妹说得没错,出来后正遇上卢杆脱掉衣服欲进另一房间,小林要去,卢杆没让。不让小林进来是因为爹跟他说过,不准任何外人看着练武。嘱咐妹妹去杀鱼,支走他们后练功去了。小林提了鱼篓随卢苇去了河边。卢花妹捡起地上的野鸭去了灶屋。卢苇巴不得哥哥不让小林看他练武,正好和小林在一起。她在屋后头笑眯眯地看小林从篓子里往外拿着鱼在杀,余光中,小林注意到卢苇在看他,有点脸红心跳,想起卢杆说的那些话,他弯下腰低头只管杀着鱼。
卢水生听孙花妹说儿子在练功,让李保长和龚秋在堂屋里稍许坐一下等着他,说去看看儿子就回。李保长和龚秋想着野鸭子,没理睬水生随他去,二人到灶屋里帮孙花妹的厨去了。
3孙花妹的饭菜摆放在桌上叫着老公让卢杆来吃饭。李保长和龚秋早就不客气地坐在饭桌边上吃了起来。李保长口里直叫嚷着:“小林这个鬼崽子去买酒好象是去做酒了,怎么还不见回来。”话音没落,小林兴冲冲地提着酒进来了。后面跟着卢苇,正好碰见换衣出来的卢杆。卢杆对她说:“跟屁虫!”卢苇舌头一伸朝卢杆做了个鬼脸往灶屋里跑去帮她娘端菜去了。
吃完饭,喝完酒,水生、李保长和龚秋打着酒嗝出了门。
卢杆想去没得到同意,但大人们前脚出他们三人后脚跟。外面黑黑的,除了几声犬叫,乡村的夜晚真是宁静。
一路说着,卢水生一行很快来到了守军驻地。
“站住!”哨兵发现了他们,一声喝,把他们吓了一跳,似乎酒也醒了一些。他们站在那里,李保长听声音熟悉,连忙挥着手,朝哨兵喊道:“是我,是我,小狗子,他娘的,老子都不认得了,我是李保长。”
小狗子听是李保长的声音,抬起的枪放了下去,笑眯眯地问李保长:“李叔,这么晚了有么子事?”
小狗子是这村上的人,前不久才入的这支队伍。
“没你的事,站一边去,我找你们耿营长。”李保长瞪大眼睛在黑夜里向他挥着手。
“营长还在喝酒,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打扰他。”小狗子一板一眼地回答。
李保长要发作,卢水生拦住他把小狗子拉到一边说:“小狗子,我们是来找耿营长有事商量的,你去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小狗子犹豫着,龚秋在旁边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狗日的,神气啊,才穿上这身皮就忘记了李保长和卢叔,是不是欠揍。快去。”小狗子正挨打躲让时,看见了猫在不远处一大树后的卢杆。卢杆正对他点着头,用手势示意他放他们进去。小狗子和卢杆是好伙伴,比卢杆大二岁。
他明白卢杆的意思,在李保长面前装做没事似地嘀咕:“有什么吗?我去不就行了,真是的,还挨你们的打,哪天我回去告诉我爸爸去。你们欺负人。”说完对另个哨兵说:“小麦,看着点。”说完朝营区跑去。
不一会,他返回来,说耿营长同意让他们进去。李保长领着水生和龚秋朝营部走去。
卢杆见他们进了营房,一溜烟从树后跑了出来,和小狗子打闹在一起。小麦咳嗽一声。小狗子才从快乐中又回到了军人的严肃,一本正经地问他们到这里干什么?贼头贼脑想刺探军情?是不是要当日本人的探子?
卢杆捅了他一拳说:“你才是探子咧。告诉你吧,今天我们捡了好多的传单。”小狗子听了不屑一顾地说:“紧张什么?这有什么希罕的?吓谁咧,我也捡到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打纸来,又说:“我这里多着咧,准备留着到茅房刮屁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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