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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道清（第1页）

妖魔鬼怪，亘古以来从之衍化出来的种种邪谲传说，能令小儿止住夜啼，无缘接触修仙之旅的蒙昧世人多认为是无中生有，凭虚臆造出来的，实则并没实物可以考证。

但在奇缘巧合之下，走上修真炼道之士们皆知，它们真真切切地存在星空下，同样是三千大世界中诞育出来的生灵。名不见经传只是因为在古老岁月以前，被人有意抹去了，仅留下只鳞片爪的痕迹。

它们存在于辰月的阴影之中，存在于民间的口传之中，存在于窝藏人心底最深处的梦魇之中，彼时，也曾存在于奚羽在树梢露头窥见的高穹之上。

或许它们从不遥远，就存在于你的身边。人世之间，万家灯火，回首阑珊处，有一盏最幽微的烛光，也许就是为它们而亮起。

瘦老头一来，就将其揭示，把它们的存在摆在了台面上，昭告给众小辈弟子。

“我且问你们，什么是妖？”

“该灵何德何能，能居四类之首？”

他瘦猴似的躯体挺身而起，宛如一颗迎风不倒的劲松，一对眸子精光四射，如炬般扫过弟子们的头顶，方今才显露出几分长老的气度来，随手一指靠前的一人。

“你来说说看，要是让小老儿满意，兴许传你个一两式也未尝不可。”

顿时那人喜色溢于言表，与此同时，无数道又惊又羡的目光投到他脸上，能有机会得到传法长老手把手的亲传，这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一个个暗地里恨不得和他位置对换，取而代之。

那年轻弟子虽说不是才高八斗，但出身书香门第，面皮白嫩，在外门弟子中素有“秀才”之名，尽管玩笑之意居多，但侧面也可以印证他并非某位奚氏药郎那种胸无点墨的草包。

此刻，他压抑下内心激动，沉吟少许，缓缓说道：“禀长老，弟子曾读过一本话籍，上面说禽兽草木受日月精气，日久生异，年久成妖，大概是说妖是由非人的牲畜植物修炼而成的吧。这是弟子的一己缪见，也不知对不对。”

“对了一半。”干瘦老头施施然坐了下去，笑呵呵道，“那你说，一条板凳能成妖吗？”

“这个，应该是不能的吧……毕竟是死物。”那弟子登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着回答。

底下有人立刻小声地幸灾乐祸：“嘿嘿，全是废话，这谁不知道。”

“就是，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

……

中间，瘦老者又点了几人，但均没有一个的答案能令其露出欣然的神色。

见台下诸小辈你看我，我看你，渐渐鸦雀无声，也回味过来，连忙摆出洗耳恭听状，就等他指点迷津。

瘦小老头嘿嘿一笑，余光瞥到众小辈们一张张求知若渴虚心请教的面孔，顿感心满而意足，也不再卖关子了，道：“要说这妖啊，先得弄清一件事，那就是人之为人，何也？”

“为什么大地生灵众多，延续万载，为何今时今日，只我们人是世间主宰，春秋鼎盛，而非旁物呢？”

小辈们面面相觑，答不上来，天幸他只是多上一嘴，便继续释疑。

“人，既无虎狼之爪牙，亦无蛟象之力量，却能以一介孱弱之身擒狼缚虎，驯狮挞象。”瘦老头一张可笑猴脸此刻竟浮现出丝缕庄严之色，掷地有声道：“无他，唯智慧耳！”

话音未绝，他睨了一眼众人，又换上一种悄祟祟的口气说道：“但倘若有一天，你见到一个比你更聪明，又不是人的东西，那便是妖了。”

这等言简意赅的解释，霎时之间，让小辈弟子们记忆深刻，多年之后，忆起今日所闻，无不深以为然。

尔后，老者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地连讲了两个时辰，什么妖魔精魅经天地倒逆之气交感而生，戾气重，好杀生，甚至一条板凳年深月久，成怪称妖，亦非不可能之事，尽皆是闻所未闻。

末了，还苦口婆心地教导他们若是日后不走运撞见了，最好是绕道而行，撒丫子有多远跑多远，修为未成，休提什么除魔卫道，小命要紧。

间中说到口干之际，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酒葫芦，对嘴喝上一口，然后用袖袍一抹，再度化为四溅的唾沫星子。可怜前列正对着他的几个弟子遭到劈头盖脸的招呼，发梢和肩衣都湿了一大块，

又不好躲闪，只能强自忍耐，神色间狼狈不已。

直到其他高台上的传法长老都已经授业结束，御虹而去，他方还意犹未尽，甚是可惜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今日就到这里了，都散了吧。”

正当这时，有一道夺目的虹光陡然划破长空，风驰电掣，片刻即至，在一方高台上化作一个面如重枣的魁梧老者，神色冷淡，不怒自威，予人以一种强大的威压感，几近不可逼视。

魁梧老者始一现身，登时下方准备起身的众弟子们都停下了动作，大气不敢稍喘。

“师兄，你怎么来了，哦……我倒是忘了，今日乃是发放灵液之期。”瘦老头咦了一声，纵身上前，和红脸老者并肩，只是红脸老者身形甚是魁伟，整整高他两个头，他只能仰着脖子问道。

“发放灵液这种小事，交给小辈去做就行了，怎么还劳戒律堂首座亲自前来？”

“哼，关乎我神木一门薪火传承，怎能算作小事，师弟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红脸老者容色冷然，毫不客气说道，看都不看他一眼，语气间透露出浓浓的不忿，两师兄弟之间竟是颇有间隙。

原来这瘦猴似的老者平日里嗜酒成性，行为放浪不羁，红脸老者自执掌戒律堂以来雷厉风行，一整门中风纪，素有威名，但此人却依旧我行我素，屡捋虎须，且毫无悔改之意，对此早就心气不顺，恚怒已久，此时一见面便如耗子见猫。

那瘦老者一听这形势，再待下去难免要被问责上大半天，悻悻笑了笑，见机丢下句：“差点忘了我炉中正炼着一炉宝丹呢，恕师弟先行告退。”余音未绝，人已远遁，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脸老者视若不闻，眼不见心不烦倒也好，单手负在身后，目光从下方弟子们身上掠过然后收回，另一只手掌一翻，拿出一个储物袋。下一刹，数百道光团如飞鸟一般弹射而出，投到众人掌心中，光华散去，竟是人手一个小瓷瓶。

“望尔等善用灵液，好生修炼！”威严的声音清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回过神来，红脸老者已然升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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